宣谕使因为这件事情耽搁下来,府君每日陪着,心里焦急不已,想要早早把人送走,任谁的辖地里住着一位能达天听的天子之使,都会睡不着觉。
尤其当自己的底子经不起查的时候。
他把越冬查了个底朝天,愣是没看出了这姑娘怎么和侯府流落在外的千金扯上了关系。
越冬就是土生土长的郑家村人,从出生到现在没有离开过潭州府一步,不论怎么看都没有问题。
但是许家好像就认准了是她。
他也有些恼怒,要说这越冬也是轴,侯府认她做女儿,这样天大的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她倒好,还不肯。
梁稚月和越冬说:“我和柳四说好了,若是事情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就把潭州的绣坊都卖给他,你拿上钱,带着爹娘弟妹,走得远远的。”
越冬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不要发疯。”
疯我一个就够了。
梁稚月道:“虽说我们相识不过五六年,但我是真心当你做妹妹,基业没了可以再挣,可要真像你说的,侯府有一个火坑等着你去跳,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没有那么严重。”越冬放下手里的活计,“我只是演戏给他看。”
梁稚月去拿越冬绣品,道:“你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绣老虎,心情越差,老虎就越凶。”
“这一只,还没有绣完,我都已经觉得它快要冲出来咬我了。”梁稚月把没绣完的老虎还给她,“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顾忌我。”
越冬低着头不说话,开始上手拆线。
她的确是有顾忌,在许家人出现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才醒来没多久时的那种愤恨,以及暗自下定决心一旦同样的事情再发生,她会不顾一切地拒绝。
她还是在郑家人身上投注了感情,她还是和梁稚月有了难以分割的联系。
而她根本没有保护她们的能力。
许侯府那等人家,若想要毁灭一个商人、一个平民家庭,那太容易了,甚至都不需要他们自己动手,只需要略微透露出一丝倾向,就会有无数聪明人去为他们排忧解难。
她根本挣扎不了多久。
张庭舟带着他找到的东西回来,摆在越冬面前。
许侯爷再一次造访梁氏绣坊,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儿。
越冬道:“这就能证明你们说的是真的了?”
“我不会认错。”许侯爷说,“你跟我回上京去见见你母亲,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许侯爷这是放弃用事实来证明,要自行盖棺定论了。”越冬道。
许侯爷语重心长:“我们不会害你,若非是有充足的证明,我不会千里迢迢来潭州寻你,我们这等人家最重血脉,并不敢轻易混淆。”
越冬笑道:“许侯爷千里迢迢来潭州,是作为宣谕使,代圣上宣谕百姓,如何就变成了千里迢迢来寻我?”
许侯爷算是见识了越冬的口齿伶俐,而且这个孩子对他既没有对父亲的尊崇,也没有对侯府的畏惧,她敌视他。于是许侯爷只好看向许逢予,许逢予还没说话,越冬就问他:“许公子那天要看我的手臂,是要看什么?”
许逢予顿了顿,道:“你手臂上该有一颗红痣。”
越冬问他:“你看过了,有吗?”
许逢予不答,于是众人便知道,越冬手臂上并没有他们要找红痣。
府君道:“婴儿肌肤娇柔,颜色易显,但随着年龄渐长,有些变化也在情理之中。”
张庭舟不知道那日他走后还发生了这样的事,看向越冬的目光越发怀疑。
“你身上应该还有半枚玉佩。”许侯爷从袖中取出来,说:“与这半枚是一对。”
越冬目光在众人身上转过一圈,“你们来了也有不少日子了,该查的也查了,该找的也找了,可找到了这所谓的半枚玉佩?”
许侯爷脸色为难,悄悄摸进来的侍从朝他摇头,他们把郑家、包子铺、梁氏绣坊都翻过了,没有找到玉佩。
何氏夫妻得了越冬的交代,咬死了越冬是他们的女儿,更加没有见过什么玉佩。
府君犹豫着建议道:“不若滴血验亲?”
许侯爷目光一亮,连声应下:“好,就用这个方法。自来亲生者血溶于水,这个法子最直观,也最准确。”
越冬皱眉看了眼府君,又看了眼张庭舟,没有反对。
这两个人都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