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绣坊带了话来,说是越冬要是好了仍旧回去上工。
奶奶突然又对越冬有了好脸色,给她盛的粥都比其他几个姐妹的浓稠些。
越冬刚开始生病的时候,家里也请了大夫,买了药来吃,就是因为越冬被绣坊留下了。
她吃住都可以在绣坊里,每个月还会有一笔五十文的月钱,虽然不多,但是家里却可以省下一个人的口粮,还白得五十文钱,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但是后来越冬越病越严重,家里一看,月钱的影子还没见着,倒先赔进去一笔,顿时就不得了。
越冬也就差点死在了这个冬天里。
何氏把越冬送上去镇上的驴车,本来她要亲自送的,但是她实在没有多余的钱,只能拜托同行的同村人路上帮忙照顾,她小姑姑会在镇上接她。
越冬对绣坊的印象不深,说是绣坊,但其实染线织布刺绣制衣什么都做。她只在这里待过半个月,半个月后绣坊通知她可以留下来,然后放了她两天假回家去,紧接着她就生了病。
她在绣坊里不算最优秀的那个,她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也承担不了特别重要的工作,更多的还是被使唤来使唤去的做学徒。
越冬安心待了几日,有点烦。
今年有七、八个小姑娘留在绣坊里,越冬算是比较小的那个,她们统一由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娘照看管理,起床吃饭睡觉都有规定,每天的生活都是重复重复再重复。
大娘一竹棍打在越冬的桌子上,骂道:“发什么呆?绣坊养着你吃白饭的?还不快点干活。”
越冬被吓到,瑟缩了一下,周围的小姑娘们纷纷低着头,生怕大娘也过去打她们。
越冬这一缩,大娘就看到了她桌子上的东西,却是愣住了:“你哪里得来的这个花样?我怎么从未见过?”
越冬道:“我画的。”
大娘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来历,郑家村来的是吧?书都没有读过的丫头片子,怎么可能画得出这样的画来?哪里偷来的?快说!”说着就拿竹棍敲在桌子上,屋子里的姑娘们头埋得更低了。
越冬朝窗外指去:“那里。”
大娘顺着看出去,正看到一株开得正艳的鲜花,和手里画上的一模一样,看了又看,大娘还是不可置信:“还真是你画的?”
于是越冬就不用再在这里干活了。
她改画花样了。
她画得慢,但是绣坊里最好的绣娘照着她的花样绣出来的绣品却美得像真的一样。
绣坊的主人对她有了兴趣,见了她。
这是个年轻的女人,至少看起来是年轻的,一双纤细修长的手,保养得非常好,手里拿着的正是越冬画的那张画。
“往后你就只画花样子吧,不必再去做学徒了。”梁稚月同越冬说。
越冬看了她一会儿,问她:“这个绣坊是你的?”
梁稚月道:“这是自然。”
“做学徒和画花样不同,你用做学徒的待遇让我干画花样的活,打量着欺负我呢。”越冬说。
梁稚月轻笑一声,“我就是欺负你了又如何?”
越冬道:“我可以换一家。”
梁稚月把玩着手里的绣品,好似胜券在握:“整个镇上只有我一家绣坊,你无处可去。”
越冬说:“还有县里、州府,天下之大哪有我不可去的地方?”
梁稚月这才正经起来:“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
“难道你想一辈子困在这小镇子里吗?”越冬反问。
梁稚月轻笑:“天下之大,又有什么好去的呢?我们这样的人,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那是因为你不够强,所以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梁稚月像是被刺中了般心头一滞,不高兴起来,才要发火,又发觉自己对面坐的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终是自嘲一笑:“算了,你一个孩子懂什么?我倒跟你计较起来。”
梁稚月给越冬提高了待遇,越冬得寸进尺:“多出来的月钱存在你这里,每月仍旧只给我五十文,其余的我若要用了,自然找你拿。”
“你倒是不见外。”梁稚月震惊了,又逗她:“也不怕我吞了,不兑现给你。”
越冬完全不担心:“你要是连这点诚信都没有,你的生意注定做不久,迟早关门倒闭,那我又何必与你计较。”
梁稚月被气得不行:“臭丫头!管好你的嘴,再叫我听见你咒我,我一定撕烂你的嘴。”
越冬抿唇一笑,没再说了。
越冬一个月能回家一次,会带着月钱回去,奶奶爷爷每次见她脸上都是笑意,二伯娘也和蔼了。
小弟苦着脸,小妹围着越冬告状说哥哥不好好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