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姑娘的眼眶泛起红,泪水模糊她大半的瞳孔。他的皇弟约莫也是看见了,因为阿涧的眼底也随之泛起了涟漪。
新人入了洞房,不少好热闹的宾客也跟着哄闹出去。
迟水盯着谢燎琰许久,今日的他简直同她梦到的许多次毫无两样,唯一的差别大抵便是她成了他成亲的观礼者。
方才新人一一做着成亲的仪式,独迟水不停怀疑是否是自己高兴到出现了幻觉,才以为自己不是那个穿着嫁衣盖着盖头站在谢燎琰身边的人。
可新人离去,她的魂魄也没有跟着过去,她才恍然,原来真是谢燎琰叛了她,原来他真是在她眼前娶了旁的女子。
迟水的指尖触到了袖里藏着的箭,将它握紧,她咬着牙就要冲出去。
然而,她的手臂被人一拉。
她噙着泪,转头瞪向萧鸣涧:“松手!”
“阿水,长公主大婚,戒备森严,你莫乱来。”
“我说松手!”
萧鸣涧紧抓迟水的手臂不放,迟水开始挣扎。
“阿水,冷静。”
剧烈的动作间,迟水的泪水夺眶而出,滚到萧鸣涧的袖上。
迟水见萧鸣涧无法说服,便停了手。
她的脑子现在如同一团浆糊,除了悲伤和气愤便再想不到其他。
是她疏忽了,方才见谢家人齐聚,竟以为他们不过是作为大臣参宴,却没注意他们身上穿着喜庆胜过常人。
若是早早察觉,她定然先拦了谢燎琰的马,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给个说法。
萧鸣涧小心地隔着袖子牵上迟水的手腕,见她没有反应,便拉着她到了庭院。
谢家识得迟水的人,视线触及迟水和萧鸣涧时皆一滞,随后换上了狠厉。
迟水同样以凶恶的眼神回敬。
下人正在给府中各灯点上火,将黑未黑的深蓝天色下,庭院被大红的帐幔簇拥,在黄昏时分的微风里,喜色飘荡。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更给公主府上了一层明媚的红色。
穿着喜色衣裳的宫女从迟水身侧而过,两人虽无接触,可迟水还是觉着自己全身心被猛猛烫了一下。
她眼中的泪干了些,如何也不肯坐下吃这喜宴。她欲逃到公主府外,却奈何萧鸣涧像个摆脱不开的狗皮膏药。
权宜之下,她佯装入席,待萧鸣涧入了有一墙之隔外的男宾席,她才愤愤然踢了凳子,往公主府外去了。
然而到了府门处,她又觉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便寻到那洞房,翻身上一院墙,到能隔窗相望的一处蹲身,遥遥地看着新房中盖着盖头端坐在床上的新娘子。
谢燎琰尚在男宾席与人敬酒,新娘子的盖头还未被掀开。
迟水端详了许久,也没见这女子除了坐得板正外有别的动作。
她脚跟传来酸麻劲儿,肚子也不争气地响起来。
院子里数桌的佳肴向她投来诱惑的双手,她将脚下的几块瓦砖狠力踹下地,等听得它们摔成稀碎的声响,才翻身下墙,跑到了公主府邻近的街上。
她胡乱要了碗什么,吃在嘴里也不知是何滋味,倒是又被它烫了一顿。
街边有无数人从迟水眼前过,公主府的喜宴也近了尾声。公主府门口处不少人陆续而出,萧鸣涧不在其中。
萧鸣渊和楚倚雨互相牵着,宫里的轿子停在他们跟前。
楚倚雨在萧鸣渊的搀扶下先上了轿,又在上头牵着萧鸣渊以给他上轿的平稳支撑。
太子妃拉着太子就要进轿子里坐了,太子又被一男子喊住。他简短地与那人说了几会子话,便牵住太子妃从帘子里伸出来不停找寻着他的手。
宫里的轿子从迟水跟前过,她忙低下头躲避。
等了许久,公主府的宾客几乎散尽了,仍旧未见萧鸣涧。
迟水估摸着他应是在府中寻她,可她顾及不得,避开了人的耳目,一跃上了公主府的院墙。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出现在这里,她知晓自己看到公主府上的洞房花烛定会痛苦不已,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一路疾走,再用轻功飞到了谢燎琰新房窗子对着的那处院墙上。
她对谢燎琰的气其实还未散去,可心动更胜一筹。
院子里,她看见萧鸣涧被宫女拦下,那宫女说了许久的话,萧鸣涧才又环顾了一次四周后离开。
月牙儿被云层遮蔽,连朦胧的月色都消了失,迟水的身子隐在深深的黑暗里。
可她眼中,那间新房却灯火明亮璀璨,照得房内边边角角都透过那一方窗子映入她的眸子。
洞房的门大开,新娘子的盖头已经滑落地面。
是大年夜,跑来跟萧鸣涧他们问好的那位公主。
她生得温柔漂亮,在各种金色钗环的妆点下,她美貌更胜大年夜。
可迟水却在心里呢喃,若是她换上同样的衣裳首饰,站在阿琰身旁,容貌也定是不输这位公主的。
泪水又莫名在眼眶翻涌,迟水在心中念了好几遍“定是不输的”。
但阿琰就是弃了自己,选了她。
迟水几乎要将嘴唇咬破,才没有发出呜咽声。
新娘子在凳子上坐了,不停地望向门外。
终于,她等来了她的驸马。
谢燎琰被为双几个小厮抬进,身后还跟着个王氏。
萧宁枝上前接替了为双,扶着谢燎琰坐下。
王氏对她叮嘱了些什么,凳子上的谢燎琰躁动地扯着自己的衣裳。
王氏一行人退下,洞房门轻合。
萧宁枝坐到谢燎琰身旁,双手捧住他的脸。
二人口语了几句,萧宁枝笑了,谢燎琰同样笑了。
下一秒,谢燎琰缓缓靠近萧宁枝,二人没有喝交杯酒,而是情难自已地吻起对方的唇来。
迟水脸颊滚烫潮湿,她紧了紧手中的箭。
她的袖箭从未失过手,若是此刻射出,定能直直地插入谢燎琰的脖颈。
院墙上黑乎乎一团的人又呆了很久,忽然细小的银光一闪而过,但很快又被寂静的夜空吞没。
与此同时,院墙上一块瓦砖滑落墙外,裂在了女子刚踩地的脚边,发出不足为道的细小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