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烟烟逼近迟水,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
迟水抓过眼前人手里的袖箭,一个转身,将秋烟烟压在柱子上,又将袖箭插入她头顶的柱子,手就借着袖箭的力撑起身体。
她俯身,直直地看着秋烟烟,说道:“我只是不想杀姓萧的,何曾叛了谢家?”
秋烟烟冷笑几声:“真是奇了,从前,我们的霜姑娘下刀向来利落,如今这般磨蹭,莫非对这位王爷动了情?”
此番话一出,倒引得迟水笑起来:“说什么笑话?我不过觉得,萧鸣涧他不是坏人。”
秋烟烟伸手抚上迟水的鬓发,幽幽说道:“难不成,你是好人?”
迟水眼神一厉,打开了秋烟烟的手。
“他心里记挂百姓,烟烟,我们不能杀这样的人。”
“他记挂百姓,与我们何关?你难道还想告知他你的身份?如若他知道我们为谢家杀了那么多人,他绝不可能护着我们。你我身份一旦揭露,我们身上的蛊毒且不说,只怕你我不是死在谢家手上就是死在萧家的刽子手刀下。”
迟水松了手,一时没了话。
“你的夜行衣借我,我的包袱没带上。你不杀,我来。尽管在阴沟里活着,可起码活着,说不定哪日就见了太阳。你若助我,便还有可挽回的余地。”
迟水抿着唇没说话,但还是摇了摇头,说:“谢家,我自己去交代。我不会助你杀萧鸣涧。”
秋烟烟满脸皆是不理解,二人都无话。
迟水又看了一眼秋烟烟,迈腿走了。
秋烟烟正欲站直身子,却觉自己的头发给什么东西缠住,拉得头皮发痛。
她伸手一摸,原是迟水方才将那袖箭穿过了她的发髻才狠狠地插进了柱子里。
她用了好大气力才将袖箭拔出,与此同时飘下来柳絮似的她的断发。
秋烟烟气得将袖箭朝着迟水的后脑勺一掷,却被迟水一偏头躲过,只钉进了迟水前头的柱子上。
迟水路过时顺手将袖箭一拔,在手里抛着,侧头对秋烟烟笑得狡黠。
她这幅模样可让秋烟烟更来了火气,不过迟水已经拐过一间屋子,看不见后头的秋烟烟握紧了拳,在原地直跺脚。
秋烟烟在迟水几乎不离身的监视下,安分了几日,可迟水知她是在熟悉王爷府的屋子坐落,便一直不敢掉以轻心。
这日,迟水被云桃闹得没法,二人上街一起采买。
出发前,她找了各种理由让云桃拉秋烟烟同去,奈何秋烟烟卧在厢房里装起病来,她只好言语上警告了一番,又将自己的屋子锁了,才和云桃出门去。
今日恰逢赶集,街上尽是卖菜的摊子,不少人提着个箩筐出来挑选,吆喝声阵阵,简直热闹非凡。
迟水和云桃这个摊子瞧瞧,那个摊子看看,除了蔬果外,又买了好些零嘴。
又有贩卖家用器物的,云桃拉着迟水过去又是一番挑拣,为着给王爷府上一些坏了的物件选出好用的替换品。
云桃正蹲着身子选得认真,迟水闲来无事,站着随意张望。
忽然就飘过来阵阵热气,裹挟着扑鼻的喷香。
她顺着那水气望过去,只见那边好多卖吃食的摊子揭开锅,样样食物在团团热气的包裹下,看起来都那么诱人。
恰好云桃给了银子,把东西都装好,直起了身。
“云丫头,我们去那边瞧瞧。”
迟水云桃两个,迎着吃食的香气寻去,入眼皆是包子铺、馄饨铺、点心摊等等,几乎应有尽有。
她们只觉这些乖乖躺着的吃食都像长了手似的,对她们不停摇着,说道:“来呀,快来呀,快来吃我们呀~”
迟水扭头,眼睛却没离开那些摊子,问道:“我们去尝尝?”
云桃同样是这般姿态,答道:“我们去尝尝!”
“肉包子!”
“来两个!”
“炒栗子!”
“来小半袋!”
“馄饨铺!”
“来……来一碗吧,再拿个小碗!”
二人最后在馄饨铺里落座,一个接一个地吃着方才的战利品。
“东方公子,画得可真好!”
迟水被这话吸引了目光,她抬头,见一男子在这闹市里竟支了书案并笔墨纸砚等一众文墨用品,忽觉有趣,便告知云桃一声,走了几步到这公子跟前。
“许吾一盏茶,予君一丹青……东方寻文。”迟水口内嘟囔,原来竟还能用这般方法赚钱。
东方寻文研好磨,问道:“这位姑娘可是想来一幅?”
迟水看了许久,只道几声“有趣”,还未来得及回眼前人的话,那东方公子倒先把话头岔开了。
他将目光略过迟水,笑意愈加温和起来:“小萂姑娘,你来了。”
迟水转身回眸,与知萂对了个正着。
迟水几乎下意识地就要喊一句“小萂”,却忽然忆及云桃还在不远处,便忙住了嘴。
知萂也默契地把迟水变得透明,只红着脸对东方寻文应声。
那边,云桃在馄饨铺对迟水招手,喊她快些回来吃馄饨。
迟水点点头,眼底满是疑惑地回望了知萂与东方寻文一眼,就往馄饨铺去了。
幸而,她坐的位置,正对着东方寻文的铺子,可以把他们的所有举动都揽入眼里。
约莫是遇见了迟水的原因,知萂今日动作显得疏离不少,可他们二人望向对方时嘴角压不住的笑还是让迟水起了疑。
云桃见迟水愤愤地盯着前方不知何处,便推推她的肩,问道:“阿水,你作甚呢?”
迟水此刻内心活动得紧,嘴上就随便应付了几句,依旧怒视前方。
方才便见不少姑娘拥着那东方寻文,迟水只觉自家妹妹被什么采花大盗骗了个彻底,心里早盘算着少说也让这东方寻文有了一百种死法。
东方寻文又递给知萂一封信,知萂则放下几张叠好的纸,二人又含笑着对视一番,知萂便走了。
迟水将勺子一摔,双手环胸,气得歪了嘴:这臭小子,人都走远了,还巴巴地望着,谁知道他在贪图小萂的什么!
而她身旁的云桃被飞溅出来的热汤吓得一激灵,更为吃惊地问:“阿水?这馄饨里有毒还是怎么?你怎么像吃了火药?”
迟水的思绪这才被拉回,她连声道歉,忙给云桃拿手帕子擦脸,又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
待一切完毕了,她二人回到王爷府,就各自忙去了。
迟水在厨房忙了两顿,每餐饭食结束后,她都紧蹙着眉思索知萂和东方寻文是否真有什么微妙的,一时间就忘了管那在房里装病了一日而未出的秋烟烟。
晚间,她沐浴时,脑子猛地闪过一灵光——小萂今日出门竟没带锦珠,看来是偷偷摸摸的,这绝对有什么问题!
“可恶!”
迟水啐了一口,也没管自己口水掉进沐浴的水里,只觉为知萂不平。
待她穿好衣裳,回到屋内,就歪到了床上,望着窗外那轮明月愣神。
就在险些坠入梦网之时,她弹簧似地坐起。旋即下床搬出衣箱,一阵翻找后,她心中大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