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寒忱掂量一下,俯身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圣上单手撑着额头,朝他摆摆手。
裴寒忱起身。
“把这信件给凛王看看。”
德顺恭敬托着信件呈到裴寒忱面前。
裴寒忱抬头看了一眼另外几人,拿起信件仔细查阅一番,倒是跟他猜的差不多。
几个月前,补全堪舆图一事落在了与兵部无关的李响身上,他动身后,裴寒忱上奏圣上说怕李响一人在边关万一碰到南蛮不好脱身,好歹是栋梁之臣,再加上他要做的的事不是儿戏,圣上思索一番便派了一个暗卫去保护他。
今日,暗卫八百里加急传信而来,言说他们在补全堪舆图时果然碰到了南蛮抢掠百姓,只不过抢夺了几户,边境凄凉,对于南蛮来说冬季最是难熬,所以往常在这个季节总会有南蛮入侵,李响跟暗卫发现后主动跟边关小支军队追击,顺势救出了被关押的百姓,就在此过程中发现了一件大事。
太子裴凌之死是朝中有人与南蛮勾结,这才致他战死沙场。
圣上看到这封信及后面附带的那封堪称为证据的通敌书信时,差点没喘上来气,好在当时太医就在殿内,这才诊治安抚了圣上。
裴寒忱脸色铁青,攥着那封信手青筋暴起。虽说这信是他安排的,可每次看到这封通敌书信,他心里的怒火怎么也止不住。
犹记得当年裴寒忱第一次见到这封信时,当下就想起兵灭了南蛮,是身边几个老将死死按住了他,事后,裴寒忱怒火中烧,一直秉持战败不杀降俘的他当下就将那一百三十俘虏推到南蛮营帐前十里,当着敌方将领的面将那一百三十俘虏斩杀殆尽,虽是少年,可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杀意让人恐惧。也是自那时起,裴寒忱杀神的称号也从南蛮流传开来,很长一段时间,那带着汴字旗的黑铁军队,成了南蛮人一度的噩梦。
裴寒忱深吸一口气,缓缓压下那股杀气。
众人暗暗观察着凛王的反应,生怕这活祖宗一个暴起又跑去边关灭了南蛮,他们刚接受了南蛮的投降战书,过些日子南蛮王庭就要带着贡品来汴京修好,要是这个时候这活祖宗暴起杀他们个回马枪……容易给汴国留下出尔反尔的形象,再者,如今的汴国需要时间休养生息。
一众人紧张得看着他,先皇后与宸妃关系最是要好,而先太子裴凌也极其喜爱凛王这个弟弟,这是后宫之中少有的兄友弟恭…
…
众人更害怕凛王会暴走了。
韩严与几人对视一眼,悄悄往门口站了站,准备随时拦截凛王。
裴寒忱胸膛剧烈起伏,眼看就要发作,还是兵部老尚书打断了他:“王爷,冷静。”
圣上的心情同裴寒忱差不多,当日他虽知道爱子裴凌的死没有那么简单,可他却没想到,是有人勾结南蛮才害死了他的凌儿。
他知道的时候气急攻心,被太医扎了好几针才冷静下来。
许久,圣上才缓缓开口:“坐。”
裴寒忱攥着那封信入了座。
“这件事不要声张,”圣上捏了捏眉心,眼底的布满血丝:“寒忱,你跟南蛮打交道最多,你觉得这件事是真是假?”
裴寒忱捏着暗卫传来的信,没有及时回答,而是反问道:“父皇可还记得儿臣奔赴战场那半年连败两场的事吗?”
圣上点点头:“知道,你说军中有叛徒,花了十天揪出了叛徒。”
“是。”
若非那个叛徒给南蛮通风报信,裴寒忱怎么会输,那日他后背中的一箭便是叛徒所为。
“朝中有人与南蛮勾结,儿臣早就有所怀疑,父皇,您比儿臣清楚,皇兄自小受百家教导,才学,六艺,君子之德儿臣哪样比的过?若非军中出了叛徒,他怎会……”裴寒忱攥紧拳头没有说下去。
那日他奔赴千里连夜奔赴战场,时隔十几年,再见到他敬重的兄长却是天人永隔。
那夜,一颗冉冉新星,对照着远处流星的滑落。
裴寒忱悲痛之余挑起军中大梁,憋着一口气逼退南蛮,直到那次叛徒暴露,再加上他抓到的俘虏中有人透露了消息,这才从中知道了蛛丝马迹,自那之后,裴寒忱开始谋划,开始在朝中安插人,原本照他的计划是大败南蛮后他便回到飘摇山庄做他的少主,可因为太子的事,他最终还是入了朝堂。
今日这封信,便是自己安排的,信上暗卫描述所差无几,以及那封朝中勾结南蛮的书信也是自己派人叫李响他们故意发现的,他就是要逼圣上去查太子的怨屈。
圣上心里也不愿放弃此事,太子身死后,他便知道这件事有古怪,可他没有派人细查,太子之死得力者是谁他如何不知,可这江山总归是要有个接班人,他不愿做的太绝,以免裴氏江山拱手让人。
他不敢赌。
可裴寒忱不在乎,这江山能者坐得,哪怕不是裴家人,只要能护住汴国百姓,那主人姓什么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