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边粹祝仍习惯性地张开眼睛,又是一片如常的灰暗,红铜盘的声音随即响起,催促他吃东西,叫他不要多想,首要是静养。可是每每吃完他给的东西,困意立刻袭来。
如此几回,边粹祝起了疑心,可脑中雾蒙蒙,似乎有一双温柔的手在轻抚着他,不断给他催眠:“不要想了,就这样吧。”
被害的过程历历在目,叫他怎么能就这么相信。
再一次,边粹祝醒来,刻意不睁开眼睛,不动身体,一旁仍传来红铜盘询问的声音:“感觉怎么样?”
边粹祝睁开眼睛,露出灰白的眼珠,微微开口,声音小到自己都听不太清:“还好。”
“还好就是在恢复,起来吃点东西。”
窸窣的声音响起,暖暖的香味扑面而来,像刚从铺满了花瓣的温泉中洗过一般,是沾了水的花香。
后颈被人握住抬起,塞了一个枕头,他顺势撑着坐起来,那人连忙调整枕头的位置,离他又近了些,那味道又更浓了些。
他想闻得更清楚些,稍一偏头,脸擦着布料而过,鼻间也撞上一块温玉般的东西。
这块玉僵了一下,随即不动了,自边粹祝耳后传来声音:“怎么了?”
边粹祝后知后觉地明白,他这是正好撞在人的脖子上了。
“没事。”他答。顺从地被摆弄着倚好,好像他是什么经不得磕碰的东西,一举一动都轻柔谨慎极了。
勺子与碗相碰,呼热的吹气声,随后是叫他张嘴。
边粹祝张嘴含住一口热粥,咬着勺柄,手摸到握着勺的人的手腕上,指尖花香浓郁,竟是最冲的地方。
不似有武功的样子,他在心中评论。
“我好像能看到一点了,你离我近些。”
“真的吗?”红铜盘言出惊喜,却又狐疑,往人前挪了一挪。
却不想一个天旋地转,被狠狠地钳制于身下,握着木勺的手因吃痛而张开,被反制于身后。
边粹祝将人骑住,掐住脖颈,粥洒在他的手背,烫红了一片,他也不觉疼,手下猛地用力,怒声质问:“给我吃的什么!”
红铜盘脸陷进枕头里,左眼因为压迫睁不开,脸颊因微微缺氧而涨红,边喘气边断断续续说:“你不能、这么动。”
边粹祝虚弱地哂笑一声,手移向咽喉:“你有什么目的?说!”
说完牙都咬紧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白两金要杀自己,如何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有丝毫不快,却还是遭到毒手。
如同现在,一边相信这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边怀疑他为什么要给自己下昏睡的毒。
白两金不仅伤了他的身体,更伤了他的心,对他最大的伤害,是让他失去了对人的信任。
他能感受到,身下人用力掰他的手指,再多几下就要成功,而自己元气大伤,如若不抓住这一时的机会,下一刻死的就会是他。
想到这,边粹祝抽出手来,也按在那渴生的脉搏上。
红铜盘被制得不禁仰头渴求呼吸,嘴中发出嗬嗬的声响,那是空气在艰难的缝隙中进出,他努力去掰枷锁般的手指,却无济于事,于是更加努力呼吸,在心中祈祷。
一滴,两滴,鲜血滴在红铜盘的脸上。
手劲松了,边粹祝不可置信地摇晃着要倒,已近边缘的红铜盘立刻将人掀到一边,摸着脖子咳嗽,大口呼吸。
缓过劲来后,转头恨恨地剜了边粹祝一眼,发泄一般地喊道:“我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救你!”
高高扬起的拳头临到人身上又停下,看着他因痛苦而泛白的脸,绞起的眉,极快地撞了一下胳膊便收回按在床沿上。
冰凉的一阵触感,是洒下的粥。
红铜盘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烦躁,他从来是个没有耐心的人,救治边粹祝早就已经用光了耐心,可是看着他的脸,不知为什么又从边边角角的地方跑出一点他也不曾察觉的余力。
又吐出一口气,红铜盘将人推进床里放平,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卷银针,唰唰下针,眼看着边粹祝恶化的脸色戛然而止后坐在床沿握着腕子号脉,不禁又咬牙切齿,心烦意燥。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一动坏了不少。
红铜盘取出三枚细针,在手腕三处扎下一排,又在手腕凹陷处按了一会儿,直到边粹祝喉结不正常地滚动,他手疾眼快地将被子垫到他颈处,随后一团艳红的鲜血就被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