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很安静,只听得见他们几人的脚步声,下一瞬,郑南槐便觉面前豁然开阔,只容得下两人通过的石道连接着一个看不见穹顶的巨大地室,一盏盏壁灯随之亮起,映亮地室中央站着的那个长发男子。
看清此人脸庞的那一瞬,郑南槐便不禁想着,这张脸实在太符合鬼仙应该有的容貌了。
叠鸦睁开眼,露出血红的双眸,郑南槐总觉得他的视线似乎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你很久没来看我了。”叠鸦声音低沉而沙哑,应当很久未曾说过话了,他看着江宴,脸上逐渐露出狂狷的笑意。
看来叠鸦不知道江宴曾经死过一次的事,郑南槐心中略有困惑,据他所知,当年镇压叠鸦的阵法是由江宴一力布设的,江宴身死那一瞬,这阵法应该也会有所感应的才对。
而江宴只简单回了一句:“整得咱两关系多好似的,这次来找你……”
他侧头看向郑南槐,“你认得出这个人吗?”
郑南槐蹙了蹙眉,他又没有见过叠鸦,江宴为什么这么问?
随后他又想到江宴的意思或许是想试探叠鸦能否看出他是人鬼之子,甚至看出他的身世,便平静地迎上叠鸦的目光,只是一个呼吸,叠鸦忽地轻笑一声。
“真想不到,你这种家伙会与人族结合……”
诡异的是,他这句话时竟是看着燕北堂……或者说,看着燕北堂的胸口说的。
郑南槐眼前黑了一瞬,竟有种天旋地转的错觉,他皱紧眉头看着叠鸦,微不可察地深吸了口气,勉强保持语气的平稳,未有转头看向燕北堂,而是背对着他用手指向燕北堂的胸口问道:
“你果然看得出来,他是玄冥,还是尝幽?”
叠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略睁大了眼:“尝幽那种色鬼怎么配得上我这么惊讶,你不知道你爹是谁吗?”
强压下心中的反胃,郑南槐沉默了一瞬,扭头看到燕北堂那张苍白又茫然的脸,已说不出此刻自己心里到底是何作想,他勉强朝燕北堂弯弯嘴角,本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并无大恙,却发现燕北堂的表情更加复杂。
他叹了口气,看了眼江宴,后者对他点了点头。
在灵舟上,郑南槐问过江宴,无论问什么,叠鸦都是无法将其泄露出去的是吗,江宴的答复是不错,碍于镇压他的阵法,叠鸦只能单方面地受到外界的影响,而无法将信息传递出去,除非叠鸦有朝一日魂飞魄散,那样玄冥和尝幽就必然会感知到同类的消逝。
“我与腾龙印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郑南槐思来想去,干脆问了他们此行最想得到答案的问题。
叠鸦看了看燕北堂的身躯,抬脚走了过来,郑南槐下意识退了半步,就见江宴伸手挡在自己面前。
“何必这么紧张?我只是想离得近点,看得更清楚点。”
叠鸦扬眉笑道,不过没人搭茬,他耸耸肩站在原地,仔细打量了一番郑南槐和燕北堂,那双被血色浸染的眼睛扫过时,郑南槐头皮有些发麻,竟有种被人用神识探查过一番的冒犯,只是碍于此情此景不好发作。
“好奇怪,你爹附身的这个人体内竟然有六枚腾龙印,怪不得他的气息那么微弱。”叠鸦摸着下巴认真道,他一口一个你爹,让郑南槐额角都冒出青筋,愣是忍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等着叠鸦还会说出什么。
“至于你和腾龙印有没有联系?”叠鸦皱着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你是指哪方面的?你是玄冥的血脉,腾龙印对你来说是能顷刻间让你毙命的东西,还能有什么联系?”
完全是废话,甚至完全不对。
郑南槐压抑着怒气,亏得眼下有木石之心相助,换做以往他早就召出破幽和这鬼仙一试长短,如今还能一边恼火一边回想自己之前几次拿到腾龙印时是什么样子的。
不仅完全没有生灵遇到天敌时本能的抗拒,腾龙印之于他倒像是普通的法器,甚至若非掌门提醒,他都没注意到腾龙印竟然会凝聚四周鬼气。
这厢郑南槐正拧眉思索,那边叠鸦探头端详着燕北堂,口中还啧啧称奇:“不过腾龙印竟然有这么多枚啊,我还以为只有一个呢,这个还能拿出来吗,我想看看它到底长什么样?”
饶是燕北堂,也不免觉得闻所未闻这样的要求,是以都维持不住平静的表情,郑南槐则不动声色地慢慢挡住了叠鸦看向燕北堂的视线,强行将话题转到别处去:“但是我非但没有被腾龙印克制,反倒对它有一些感应,就像有什么力量在指引我去找到它一样,这又是为何?”
视线被挡住,叠鸦撇撇嘴,身后不知何时冒出一张长椅,他一屁股坐了下去摆出一副百无聊赖的姿态,揉着额角敷衍道:“那我怎么知道?你应该问你爹去才对,我只知道腾龙印是能镇压我们的法宝,其他的我真没了解过。”
郑南槐看他这幅没了兴趣就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气打不过一处来,好在江宴忽地双手结印,随即就见四周数道灵力构成的锁链呼啸而来刺入了叠鸦手脚,将他整只鬼都掀飞了出去,那张叠鸦自己幻化出来的椅子自然也被锁链骤然击中化为飞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