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南下,脚下的徒弟逐渐由冰雪化为满目翠绿,临近幽州地界,郑南槐和燕北堂放弃了御剑,落在了一片丛林之中。
现在的难题是,两人要如何不动声色地穿过州际结界,先前燕北堂带他北上时体内的灵气已与寻常人没有多大差别,故而结界会将他判定为凡人放行……可眼下两人状态回转,还想按先前的办法穿过结界是毫无可能的了。
两人站在山峰突出的一块巨石上,从这里正好望得见幽州边界的村落城镇,略放出神识探去便能见到苍穹下一道阻隔南北的煌煌结界,看着偶尔进出结界的鸟雀,郑南槐真有几分对自己这幅躯壳之笨重阻碍的嫌弃:
“要是咱们是鸟就好了,这些结界犹如无物,哪里拦得住我们。”
燕北堂闻言露出笑来,“那岂不是要和肃霜一样?”
也是好在肃霜仍待在慈怀寺中,否则听到这两人在这儿嘴上花花恐怕要来啄他们的脑门。
被燕北堂这莫名其妙的话逗笑,郑南槐叹了口气,坐在了石头上:“你之前是如何带着我躲过他们的?”
他忽地问起此事,燕北堂愣了愣,也挨着他坐下,说话时像是在闲暇时与他谈天说地一样不以为意:
“我是从骊州与西州接壤北面的雪山走出九州地界的,那里的结界很薄弱。”
虽然燕北堂在他醒来后就与他说过两人是如何从杭州到了北疆的,但从未与他细说过这一路遇上的事情。
骊州境内多是水土肥沃的草原,但其北面与西州接壤的雪山蔓延千里,其内险峻危险至今无人能知,除开附近的牧民会在山脉入口进行一些游牧工作,根本不会有人用双脚穿过雪山,即便是修士御剑也多半会避开罡风烈烈的雪山上空……
几乎是下意识地,郑南槐抓住了燕北堂的手指,紧紧看着对方的脸庞,总觉得胸腔里有许多话想要说给这个人听,等张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燕北堂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温声道:“这是我该为你做的,就当是让我赎罪也好,弥补也罢,小南,我很高兴那时候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若真要让燕北堂回想向北潜逃一路上的事,他如今只会觉得庆幸,还有办法救小南,他没有连小南都害死,那一路他甘之如饴,甚至想要叩谢天道留了一线生机。
“而且我也没有真的穿过雪山啦……只是挑了条近路,充其量只能说走了一段山坡路。”他语气轻松地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幽州结界,“但这个恐怕没什么近路好抄了。”
郑南槐颇为无奈地看着他含笑的眉眼,摸出平霁门的命牌,“我的命牌恐怕也被归入通缉,打不开结界了。”
这三年郑南槐都在昏睡,醒来后已在九州之外荒无人烟的北疆上,故而对自己已被整个修界通缉的事实没有太大实感,但不代表他把这件事完全抛到脑后了。
换做平日,只要命牌在身上,郑南槐想在一日之内无数次穿梭于这些结界内都完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惜物是人非,这块命牌的用处简直是大打折扣。
“白献涿说幽州乘仙宗的穆旗不日要迎婿上门,这两日说不定我们可以蹲到赴宴的宾客路过,到时我们混入队伍之中就能穿过结界了。”
“也只能这样了……不如我们再从骊州那边走?”郑南槐还是有点不大甘心。
但这个想法被燕北堂摇头否决了:“不行,从骊州走我们还得穿过宁州,一道结界的事变成要走三道了。”
想来也是,郑南槐颇有些沮丧地点点头。
两人将就着在山林中的树桠上对付了两日,终于等到了机会。
一队浩浩荡荡的雪凰车队自高空从北而来,郑南槐和燕北堂当即召出灵剑施了个障眼法守在附近,待车队走过,两人立刻隐在那巨大的华丽锦车下,调动心神尽量克制体内的气息,只等这车队带着他们穿过结界。
眼看着结界越来越近,郑南槐不免紧张起来,他已很久没做这样的事,脑海里甚至在构架出万一露馅该用什么法子往幽州界内逃窜。
与他相比,燕北堂显得要冷静许多,若非郑南槐知道身边有个同党,也真会以为这车底只有他一个乘顺风车的。
队伍最前列的雪凰啼鸣一声,车队原先略有放缓的行进速度再度恢复正常,看来是结界放行了。
不过郑南槐才松了半口气,他们藏身的锦车就忽地一震,随即停了下来。
郑南槐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一道清脆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出声的人应该注入了些灵气,使得每字每句都清晰地传入听者耳中:
“洛少主,您的锦车里是否还有其他人?”
车内什么动静也没有,只是紧接着又听到近在咫尺的一个女子开口:
“大胆!你是说我家小姐车里还藏了其他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