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朝殿的弟子没有在这里停留多久,只远远看了会儿郑南槐便离开了避天域,又过了一会儿鉴天镜上的影像逐渐淡去,提示着该更换视角了——
鉴天镜一次只能观看一枚闻天碧翠的视角,在宗门大比的试炼时又有那么多弟子都戴着闻天碧翠,每个门派都要看着自己弟子的情况,多次商讨下最后确定了每一刻钟便要撤掉换上新的视角,以免引起争论。
方才那个愤愤不平的攀云巅长老立刻出手将灵力注入鉴天镜,镜面波动一瞬,映出和刚才没什么差别的穹顶,一样的阴云密布,一样的破败城墙,只是这次他们像是躺在了墙根下一样,只偶尔看得见旁边草茎被风卷动摇晃两下。
视野最尽头甚至还能看见刚才在云朝殿弟子视角里瞥见的城墙一角,可见这枚闻天碧翠就在那攀云巅弟子所在位置的脚下——
这么一看,倒像是攀云巅的弟子自己没看管好闻天碧翠,不小心掉下城墙的样子啊。
围观的众人静了一瞬,随后不约而同朝那位长老看去,后者则已面如火烧,窘迫地坐回座位,权当自己刚刚什么也没做。
他身旁的弟子见周围人的目光全放在他们身上,也是一时囧得想找个地方钻进地里,被她旁边的师兄扯住肩膀不得不站直身子。
那师兄颇为不服气,小声地辩解:“就算如此,那师兄又怎会无端在那个位置受了伤,口鼻处还沾了满当当的药粉,怎么看也不像是秘境里的妖兽所为吧……”
可惜攀云巅这个门派在修界里名声素来差劲,先前几次大比也出现过攀云巅的弟子耍赖出黑招栽赃陷害的事,故而没什么人搭理他的争辩,全都老大不痛快地不时看一眼鉴天镜。
“唉,浪费了一刻钟,早知道就动作再快一点了,我的宝贝徒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就是,哪怕抛下我那帮子小兔崽子,去看邬山城三简都比这个有看头。”
“你这主意不错,待会儿看完我徒弟的就看他们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去考虑,所以众人对这件事很快便没了兴趣,闲聊片刻,鉴天镜的画面再度变淡,又有其他长老注入了灵力。
燕北堂看向攀云巅的席位,神色间隐隐带着猜疑。
“我记得攀云巅的伏鬼道修得不怎么样,”燕北堂低声道,“那个叫做王城的弟子,是伏鬼道修士吗?”
凑到他旁边的阮玲玉一口一个地塞着小点心,状似随意地开口,若是旁人看过来,大概只会以为风流仙子又在和擢衡尊师胡咧咧。
“不是,攀云巅今年来的弟子没有修伏鬼道的。”
那这个王城跑到避天域附近干什么?燕北堂不动声色,但心中却是疑窦丛生,避天域离最近的阴淮湿地也有小半天的脚程,这个王城看着修为也不怎么出众,特地到避天域附近,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他的伤口和地上的痕迹,像是与人打斗过,而口鼻上的那些药粉,这一点那个攀云巅的长老说得没错,显然是人为洒上的,那又是谁和他交过手呢?
燕北堂想起灰暗天地间的那抹蓝衣,一个念头从他心头滑过——总不至于是郑南槐吧?
但他对郑南槐的本事还算了解,若真赤手空拳地对打,这个什么王城体格平庸,绝对不是郑南槐的对手。这场面还真有可能会是郑南槐的手笔,好在攀云巅劣迹斑斑惹了众怒,否则真会引人生疑,到时候就要费一些功夫摆平了。
可郑南槐不会是主动找事的人,那定然是王城先动的手,但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先前攀云巅的弟子也找过郑南槐的麻烦,虽然被阮玲玉及时化解,但指不定就是那时结了仇呢?
那会不会还有别人想在秘境中对郑南槐下手?
这样想着,燕北堂反倒担心起郑南槐来,也不知他与王城交手时有没有受伤,光看其在城中的行动,应当是没有的,活人的鲜血生气旺盛,往往会招致许多鬼物靠近,但郑南槐看起来如鱼得水,并未遇到什么困境的样子。
不过也难保他用了什么掩盖生气的办法,若是这样他还在城中就地伏鬼,燕北堂心头真要悬起巨石来。
思来想去,燕北堂就瞥见鉴天镜上的影像再度淡去,抬手便注入了一道灵力,光镜上顿时出现了避天域的景象。
剑刃不断地在空中划过,于虚无间碰撞出一抹抹火星,视角也不断地发生移动旋转,众人跟着呆呆看了好一会儿,才见到影像猛地抬高,最后稳定在一个民房的高度上,看来是佩戴闻天碧翠的弟子跃上了屋脊,长老们跟着松了口气。
“这是擢衡尊师的徒弟吧,看身法还算行云流水,挥剑时也尚算轻盈凌厉,伏鬼道这是又出了好苗子呀。”
“嗯,的确不错……不过怎么看着用的都是平霁门最为基础的身法剑招?”
“这么一说倒好像真是这样……”
广场上又是一番议论纷纷,燕北堂听了之后心中的焦虑反倒更加重了,他自然也看得出郑南槐所使的招数都十分普通,更担心一旦遇到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会无法招架——
归根结底,都是他没做好师尊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