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杨青矾的手机响了,所幸是他觉轻,一段铃声还没响完他便接了。听筒那边是韩清霜微弱的气声,他按照韩清霜的指示随意抓了几件衣服就出了门。
他们没有去医院,韩清霜害怕医院,在医院里他不得不面对他是个怪物,是一种法律上都不存在的类别。
韩清霜也不愿意回家,回杨家要跟杨云杉解释还会被大哥摁去医院,回自己家也得麻烦杨青矾过来照顾,于是他提议先去住几天酒店。杨青矾拗不过他,只好带他去了学校附近的酒店,喊了个相熟的大夫朋友过去看看。清理完伤口,待惯了急诊室的大夫也忧心忡忡,仍是劝说他们去趟医院,说是伤口太深容易感染。韩清霜自是不会听劝,窝进被子就不理人。
窗帘一拉,他睡得昏天暗地,睁眼就喊餐厅送一碗白粥,吃完接着睡。韩清霜只知道杨青矾来过又走,来一次就是过了一天,杨青矾来了两次,这日杨青矾还没来,先来的是聒噪的手机铃。他不想接,可铃声连绵不断,能如此契而不舍的大约只有杨云杉。韩清霜被子也没掀,只伸出一根细胳膊摸着手机就接通再次埋进被子。
“喂……干嘛?我睡觉呢。”
对面一阵静默,韩清霜不耐烦地嚷嚷:“哥你说话啊,听不见吗?”
对面仍是没任何动静,韩清霜又喂喂喂地叫了几声,得不到回应的他不得不睁开眼烦躁地看了一下屏幕。
打过来的不是杉,是羽。
他吓了一跳,想也没想就把电话给挂了。平日韩清霜跟哥哥们说话用的是他的本声,那是男性的声线,可对外他向来谨慎,加之羽这个人,他不熟。
惊魂未定,凌鹊羽又打了过来,韩清霜清清嗓子掐细了声,措好了辞应对,但没想到对面似乎没在意,接通就质问,“三天没回家,在哪睡觉呢?”
说来也怪,换做别人这样问,韩清霜能回怼十句你管不着,可到了羽这里他就老实。
“我在哥哥家呢。”他说。
对面:“我去找你。”
韩清霜一愣,这人有这么熟?哥哥家也知道……韩清霜情急接着编,“我哥哥好几个家呢,你找不着。”
对面:“朝北路九号?我现在过去。”
老宅也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还没等韩清霜答应,对面电话就挂了。也没有间隙让他思考,下意识就把酒店地址门牌都给他发了过去。这一吓,韩清霜可算是睡醒,噌地一声坐起,他想着得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但脚落地仍像踩棉花,摇摇晃晃挪进卫生间,打开灯看见镜子里鬼一样的自己。这哪是洗个澡就能洗掉的污渍。
应该拒绝他的,但此时后悔也早就来不及,韩清霜只好拖着沉重的身体忍着疼简单洗了洗,他还化了个妆,全是徒劳,红肿虽说已经消得差不多,可伤口结痂盖不住,乌黑的淤青也盖不住,更不用说身上随处可见的伤。韩清霜拔了取电的门卡,尽量让屋子暗一些,再把房门掩一缝,缩回他自认为安全的被窝里。
凌鹊羽收到信息时已察觉不妙,可他没想那么多,但当他急冲冲跑到酒店,看着那扇半掩的门,心里咯噔一下。他敲了下,人在,韩清霜让他进去,听声倒是精神,可算放心些。他缓缓推门,屋里没灯,空气糟糕极了,放下的心随即又悬起来。
韩清霜缩成一团躲在厚被里,她说困,她说她没化妆,这些话跑进凌鹊羽耳朵里都是掩耳盗铃。他好言相劝,他威逼恐吓,蜷在被子里的人就是软硬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