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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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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回了南边,裴映雪难得地做了个他不喜欢的梦。

那应该是他八岁的时候,他跟在母亲身边,生活在晴远楼里。

晴远楼在江南的名气不小,锦月娘子艳名远扬,琴技舞姿名动一方。有了出了名的美人,楼里的身价自然而然也拔高了。

裴映雪生活在这里,或许是因为母亲,又或许是因为其他的,楼里的人对他都非常好,哪怕是最为严厉的鸨母对于裴映雪也多是纵容。

那个女人是叫做红绢吧,是一位典型的江南女子,温柔和气。

她在楼里并不是非常出众,模样也只能说清秀,但是做的一手好糕点,也很喜欢裴映雪,经常给他塞一些小点心。

别人清不清楚裴映雪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红绢会吹叶笛,就用那样一片叶子,就可以吹出小曲儿来。

可能是点心很好吃,也可能是叶子吹出来的小曲儿很好听,裴映雪还挺喜欢她的。

红绢在楼里不算起眼,平时也是安安静静的,所以谁也不知道红绢在外面有个相好。

裴映雪知道,是红绢主动跟他说的,可能是看他是个小孩子吧。

提起自己的相好时,这个温柔和气的女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眼里都是甜蜜的笑意。

在那一刻,裴映雪觉得这样的红绢真的很漂亮。

红绢的相好的是住在东城罗圩巷的一个姓罗的书生,裴映雪偷偷去看过,很普通的一个男人,他没有看出对方有多优秀,也看不懂红绢为什么见到男人时会那样的开心。

他们坐在桥边,分享着同一份糕点,他看着红绢脸上幸福的笑容,觉得红绢应该很兴奋吧。

因此,当红绢从桥上一跃而下时,裴映雪是茫然的。

被捞上的女人已经不见了平时的模样,尸体发胀,红色的衣裳被水打湿了,那双可以做出好吃糕点的手指甲里塞满了泥沙。

裴映雪站在母亲身边,手抓着母亲的衣服:“阿娘?”

裴映雪听见母亲幽幽的叹息从头顶传来:“值得吗?为了一个男人?”

裴映雪捏紧了母亲的手,看着躺在那里没了生息的女人,看着在那里骂骂咧咧的鸨母,抿紧了唇。

裴映雪在后来从其他人那里知道的。

红绢被人骗了。

那个姓罗的书生不仅骗走了红绢这些年攒下来的钱财首饰,还抛弃了她。满心期待等待着相好的来替自己赎身的红绢等来的是情郎要娶他人的消息。

这个向来安静的女人第一次有那样大的勇气,冲去罗书生家质问,得到的只有男人的嘲讽讥笑和不认账。曾经的甜蜜在这个时候像是一个笑话,化作一把把刀插进心口。男人的嘴脸丑恶,言语间是对红绢妓女身份的轻蔑。

听完这一切的裴映雪只是沉默着。

红绢只是晴远楼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妓女,死了之后也只是被人念叨过几句很快就被人遗忘了。

裴映雪还记得,这个女人在提起情郎时的幸福表情,说到自己设想的以后的生活时眼里的憧憬。

可这一切最后都变成了女人发胀的尸体,苍白的面目。

在后来天气很好的一天,母亲把他揽在怀里,手掌摸摸他的发顶。

“阿雪啊。”锦月说着,“别那样轻易将自己的心交出去。”

“这世间,情情爱爱是最不靠谱的东西。爱你的时候,你比命都重要;不爱你的时候,你连人家鞋底的泥都比上。”

那天的天气太暖和了,裴映雪趴在母亲怀里,母亲的话传进迷迷糊糊睡着的孩子耳中。

“嗯?”牧时澜睁眼,身上有些沉。

他视线朝下,看着趴在自己胸口的人,裴映雪睁着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牧时澜朝外面看了眼,天色还只是蒙蒙亮的,光线不清晰。

他的手掌落在了裴映雪的头顶:“怎么了?”

裴映雪趴在牧时澜胸口上,懒洋洋地玩着牧时澜的一只手:“做了个不喜欢的梦,睡不着了。”

“讨厌死了。”裴映雪嘟囔一句,张嘴一口咬在牧时澜的脖子上。

梦里那些东西,真烦。

“嘶。”裴映雪咬得重,牧时澜估摸着怕是见血了。

“什么梦?”牧时澜摸摸裴映雪的头。

“不想说。”裴映雪蔫巴巴地说着,“睡不着,指挥使给我讲个故事呗。”

牧时澜沉默了一下。

我们的牧指挥使各方面都很优秀,唯独在讲故事这方面毫无天赋。

大概过了很久,裴映雪都以为牧时澜不会讲的时候,牧时澜开口了。

“以前有一对夫妻,感情很好,非常恩爱......”牧时澜抱着裴映雪讲着,平淡的语气让人非常没有代入感。

“后来,妻子怀孕了,他们非常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在孩子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们就想好了会给他最好的,可是,意外发生了。”牧时澜说着。

“在那个孩子出生的那天,丈夫在路上遭遇了不幸,死状凄惨,而那个孩子生出来的时候脚有六趾,被视作不幸,天生克亲。妻子也认为是这个孩子害死了丈夫,曾经的期待全部演变成了厌恶与恨......”

裴映雪捏着牧时澜的手指:“然后呢?”

牧时澜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然后,女人死了,那个孩子也死了。”

裴映雪:“......”

这个结局......

“这故事好烂。”裴映雪吐槽着,打了个哈欠。

牧时澜:“嗯,我不擅长这个。”

他看看已经有些倦意的裴映雪,翻身将人搂进怀里:“还要听吗?”

裴映雪不想听了:“不要,困了。”

“嗯。”牧时澜抱着人,让人靠在自己胸口,“睡吧。”

早上起床的时候,裴映雪一眼就看见了牧时澜脖子上的那个咬痕,还残留着点点血丝。

他想起了自己昨晚大半夜把人搞醒,还咬了一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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