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有流言,午夜时分有妖犬出没,夺人性命。
据说这妖犬壮如牛犊,出行自带黑雾,以人头为食,一口可将人的脖子直接咬断。
现在已经有三个人被袭击了,还个个都是官员,坊中流传这妖犬是上天派下来的使者,天子不仁,老天派下使者惩戒。
“哼嗯,这个倒是有趣。”
苍翎卫的厢房里燃足了碳,整个房间里都是暖洋洋的。
裴映雪窝在坐榻里,支着胳膊听小孩儿在那儿说着外面的流言。
大红酸枝的坐榻上铺了坐褥,小几上摆了茶水点心。
裴映雪一只胳膊压在案几上,手上的书册翻开了几页,听着人说话。
另一边坐着的不大少年就是姚小远,手里捏着裴映雪给的点心,兴致勃勃的说着外面的事情。
姚小远今年才十五岁,是苍翎卫里年纪最小的,是牧时澜从外面带回来。他年纪小,卫所的人对他也是多纵容,养成了个活泼性子。
裴映雪撑着下巴,说着:“什么妖犬作乱,不过是有心之人故意做的局而已,这世间哪儿有那么多神鬼妖佛的。”
姚小远点头,赞同裴映雪的话,老大也是这么说的。
这个案子就在苍翎卫手上,那几具尸体还是姚小远他们带回来的。他们自然不会相信什么妖犬的。
小孩儿皱皱鼻子:“外面的人传的有模有样的,说的跟真的似的,还把它往陛下和老大身上扯。”
无非就是说妖犬作怪,全因天子不仁,佞臣当道。
甚至朝堂上有御史因此讽谏天子了,惹得崇明帝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
姚小远是牧时澜带回来的,牧时澜又是效忠于皇帝的,所以这两个人都是姚小远很尊敬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他不喜欢那些流言。
裴映雪低头看书。
说不定这就是做局人的目的呢。
“对了,对了,裴哥,裴哥。”姚小远兴致勃勃地喊着人。
裴映雪抬眼。
他总觉得这个小孩儿对自己有些自来熟,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差点儿一箭扎自己身上来着。
可能他就是这样的性子?裴映雪不确定地想。
“你听说过南国宝藏吗?”姚小远神秘兮兮地说道。
裴映雪手指一顿,他抬起了头。
“南国宝藏?”
裴映雪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与疑惑,引起小孩儿的诉说欲。
“是啊,江湖上都在传呀。”姚小远说着,“南国宝藏的钥匙现世啦,据说被最后一任守藏人交给了一个南国皇室的遗民。”
南国宝藏的传言在江湖上一直都存在着,甚至明里暗里有着不少不知真假的宝藏地图流落在不同人的手里。
所谓南国,其实国名并不叫南国,而是指南方的一个已亡的富庶小国,亡于外敌。
相传南国最后一任君王在临死之前将所有财富都藏于一处,除了数不胜数的财宝之外,还藏有丰富的藏书秘籍,甚至江湖已失传了的玄阳谱也在其中。
对于这份宝藏,从来都不缺少寻宝人。有人追求财富,有人渴望武功秘籍,有人想要其中的遗留藏书。
但终究无人寻到。
“真真假假,这些年这样的消息不少了。”裴映雪只是笑笑。
正如他所说的,类似的消息往年也传过,最后不也证实了只是谣言。
“这次好像不太一样哎。”姚小远咬了一口手里的米糕,“特别真。”
“甚至都有关于这个皇室遗民的身份传出来了。”
只是有关这个皇室遗民的身份也是众说纷纭,有的说是江南的锦月娘子,有的说是荆州的铁拐客,也有说是岭南的黄衣女,也有说是隐姓埋名之辈。
裴映雪拿着书的手指曲了一下。
“怎么?官府对这份宝藏也有兴趣?”
姚小远摇摇头,但是答案也不是否定。
“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我听来的。”他对这些江湖事还挺感兴趣呀。
“这样啊。”裴映雪手指点点下巴,“江湖上传的那些话,谁说得清真真假假呢。”
“但是,也有可能是真的吧。”姚小远问。
“是啊。”裴映雪放下了手里的书,端起茶喝了一口。
他放下茶盏,手肘压在案几上,托着下巴:“我对什么宝藏倒是没什么兴趣,对那什么妖犬更有兴趣。”
“你们查到哪儿了?”
“嗯?”姚小远抬头,嘴巴边上沾着点米糕的糕屑。
裴映雪指尖点点桌面:“那个案子不是在你们手里吗?不可以跟我说吗?”如果是真的牵扯到了现在上面那位,需要保密的话,他也能够理解。
姚小远摇头,脸上露出笑容,他有着尖尖的小虎牙,笑起来得看着有些乖。
他看着裴映雪说着:“裴哥是老大的人,可以说的。”
“咳。”裴映雪咳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撇开眼,避开了小孩儿的视线。
这说法......
“不过其实也没有查到太多,老大他们在查关外人。”姚小远看向裴映雪。
说起来关外人这条消息还得归功于裴映雪呢。
乌金子这种武器虽然少见,但也不是完全没人知道,有了线索之后,查起来就好多了。他们做了实验,乌金子确实可以造成那样的伤口。
“不过,最近临近年关,京城的关外人还是不少的。”今年是各国来朝的日子,早在几个月前就有他国的朝贡队伍入京了。
而且这些朝贡队伍中部分人身份多少有些敏感,也不是可以随意查的。
连续死了三个人,一个礼部司务,一个四方馆的顾问,一个主客司的主事。
现在也是闹得人心惶惶。
“在那个主事死的时候,有人还亲耳听见了犬吠声,据说叫得很凶,和死者的惨叫混在一起,等人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死了,脑袋也没了。”
“有这个证明,妖犬的流言也就传广了。”
“这样吗?”都攀扯到上面坐着的那位身上去了,怪不得牧指挥使这么忙,都不怎么能够瞧见人了。
裴映雪手指敲了敲案面,神色间有着思索。
*
牧时澜回府的时候已经亥时了。
归斋里还亮着灯,牧时澜进来就看见了坐在厅里的裴映雪。
他坐在椅子上,百无聊奈地在棋盘上落下了棋子。
灯火映照在那张瓷白的面庞上,睫羽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唇边那点痣勾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