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嘈杂的婴啼中,陆嘉禾依稀听到屋里有人走动,脚步很慢,好像还特地拿起什么东西。
于是,他又敲了两下门。
“叩叩。”
“有人在家吗?我是市里气象局的,在山里走迷路了,想来借宿一晚。”
在他说完之后,门后的脚步声变近许多,没一会儿,眼前的门就打开了。
一个花白短发的老阿婆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更加令人不适的恶臭也跟着她一起涌了出来。
“这里没法住人。”老阿婆佝偻着背,满脸斑纹晦暗不清,“你穿过前面的树林就能找到下山的路。”
“可天这么黑,山上要是有什么野兽也太危险了。”陆嘉禾面露难色,“我可以给您钱,要多少都没关系,给我一个挡风的地儿就行。”
他边说着,边往门后看,但老阿婆身后装了门帘,挡住了屋内全貌。
“不行,没法留人。”
老阿婆摇了摇头,手也往门把上推。
“等等!”
正当她准备关门的时候,面前这位看起来老实的年轻人忽然抬脚抵住门。
“让我进去。”陆嘉禾亮出藏在身后的镰刀,“我住一晚就走!”
见年轻人这张端正硬朗的脸突然变得凶神恶煞,老阿婆更加坚决地把门往外推。
“不行!”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这老太婆!”
老阿婆连连用力推着门,死都不肯从门后让开。
陆嘉禾也觉得奇怪,这屋里到底是有什么秘密会让她这么抵抗。
“好!”
陆嘉禾故意大喝一声,拿起镰刀在老阿婆面前虚晃了一下,着实吓到了她。
“唔……”
趁老阿婆分神,陆嘉禾立刻一脚就踹开门,拽着老阿婆往屋里走。
“这……”
看到屋里的场景,陆嘉禾一时愣住了。
十几个女人躺在地上,单单只有一片破旧肮脏的草席垫在她们的身下。
她们身上衣不蔽体,满是泥泞污垢,依稀可以看见一些人小腹隆起,即将临盆。
见到陌生的男人出现,她们有的惊恐万分,有的面如死灰。
但无论如何她们也逃离不了这里。
她们的双腿紧紧地黏在一起,像是天生就长在了一块一样,而那双分岔的脚又像是鱼鳍,为她们伪装成人鱼的模样。
但她们的腿不是天生就长在一起的。
腿上的皮肉全都外翻,在愈合之前就被绑上双腿,两条腿内侧长成的新肉芽都会黏合在一块儿,只要她们一动,肉就会烂开,烂开又会被绑上,反反复复下来,两腿之间没一块好肉,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臭味。
“你这个强盗——”
这时,陆嘉禾的背后掀起一小阵气流。
老阿婆在他身后拿起烧红的火钳,负隅顽抗一般袭向他。
可发烫的钳子还没碰到皮肉,老阿婆自己却忽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嘭!”
周时尔急忙接住晕倒的阿婆,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一招手刀,第一次运用上之后还真能把人打晕。
不过就算他不及时赶过来,已经转过身的陆嘉禾也能应对得了。
“这就是所谓的‘人鱼’。”陆嘉禾看到周时尔之后,淡淡说道。
他破解了村里的一个秘密,但并没有解题后应有的一丝喜悦。
“这……”
周时尔注意到周围的场景,也做出了和陆嘉禾一样的反应。
陆嘉禾这时又蹲下身,捏开一个女人的嘴,也不管她在拼命地抓挠他。
“舌头被剪掉了。”
陆嘉禾松开手,又走到房屋的角落,在那里有张桌子,上面躺着一个婴儿。
婴儿在他进来之后就停止哭闹,一双又圆又黑的眼睛看向了他,似乎知道他是来救她们的。
陆嘉禾看到桌子附近的摆设和婴儿身上的惨状,也知道那个老太婆刚刚在做什么了。
婴儿的下肢被绳子绑了起来,而她的两腿内侧一片血肉模糊,应该是刚被滚烫的开水浇过。
“他们对这么小的孩子也下手?”周时尔走到陆嘉禾身边,震惊不已。
“一起找找看有没有剪刀。”
陆嘉禾说着在附近搜寻起利器,试图剪掉婴儿腿上的绳子。
“没有用的。”
一道嘶哑的女声忽然响起。
陆嘉禾闻声看过去,发现是一个离他们最近的女人在说话。
“求求你们,杀了我吧……”
她躺在地上,脸上已经绝望得没有任何表情。
“我家在莲花乡梧桐村十八号,我的名字叫张碧莲,请告诉我的姆妈,不要找我,我过得很好……”
她说着,眼角滑过一滴泪,洗净脸上的污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