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真一边洗碗,一边点头。
“那转我三万块钱。”
投资经理做久了,童真怀疑林珊拥有一个特异技能,一眼就能算出对方的账户余额。
童真诧道:“这么多?”日常的开销,例如房租、水电煤以及日用品采购都是童真直接付的。
林珊掰着手指罗列:“要花钱的地方可多了。买书、买课、报名、置装,还有医美、健身。”见童真犹豫,林珊不高兴:“难道你觉得这些都没必要花钱?”
童真连忙摆手,说:“不是。我想重新装修,开个新店。”
于是,他说了要开辣子鸡店的计划。当然,韩东临的存在他一句也没提,只说都是自己的主意。
林珊想了想,说:“那好吧,给你留一万。”
收到钱后,林珊又坐回书桌前继续啃书,看到“存货周转率”一章时,忽然念头微闪:童真怎么会知道翻台率、利润率这些专业术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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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高一点,好,可以了。”
童真爬下楼梯,和韩东临两人勾肩搭背站在门口,仰头欣赏他们的新招牌——兄弟俩辣子鸡。
由于装修经费大大缩水,新招牌是韩东临在旧招牌上拿彩漆涂改的。将墙面重新粉刷一番,韩东临再添点涂鸦,再换一批新的餐桌椅,打印一摞新菜单。短短两天,新店筹备工作就结束了。
童真仰头看着招牌,总觉得还不太适应——辣子鸡,红红火火的,该是红色招牌才对,韩东临偏偏画成鲜绿色。
郑艺却很欣赏,说现在就是流行这种反差色。他在店里兜了一圈,欣赏墙面的涂鸦,羡慕地看着韩东临的背影,心想:要是我有这般的才华,各大美院早就争着抢着要招我,何苦连考三年都没戏。
傍晚时分,天色暗得比以往都早,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店门口积了一滩水。积水映着屋里的灯光,像被泼洒的橘子水。
韩东临一脚踩上去,碎了一地的金。他觉得有趣,又来回多踩了几脚。
“莫要迁翻儿,刚拿回的新鞋,弄湿了可没换的。”
童真拉开韩东临,在门口铺上踩扁的纸壳箱用来防滑。等童真走进去,韩东临又悄悄踩了几脚纸壳。纸壳吸饱了水,踩上去软绵绵的,还有“噗嗤噗嗤”的水声,更有趣了。
郑艺坐在奶茶柜台后头,随手在速写本上画下这一幕。
他朝韩东临招手:“阿东大师,你过来,我请你喝奶茶。”
韩东临提着裤脚走向他。童真在时,他的微笑唇像焊在脸上,等转向郑艺,面具掉了,露出嫌弃和不耐烦的表情——他讨厌这个动不动就往童真身边凑的家伙。
郑艺对他的臭脸毫不在意。越是天才,越该个性,就像梵高,疯疯癫癫的,甚至割掉了自己的左耳。
“阿东大师,你看看我这幅画,画得咋样?”郑艺把刚刚的素描递给韩东临。
韩东临蹙眉看了一眼,拿起铅笔,刷刷添了几笔,丢还给他,拿起一杯芋泥波波,转身就走。
看过韩东临改过的画,郑艺忽然明白,平庸和非凡有时候只有一线之隔。
只是添了几笔,整幅画的意境就完全变了。踩纸壳的背影,孤寂的气息铺面而来。捧着画,看了又看,郑艺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的愁绪被辣子鸡店里的吆喝声打断了。
“兄弟俩辣子鸡,开业大酬宾,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哎——”
为了促销,童真专门买了个喇叭,摆在门口用来吆喝。这会儿先试试音量。
韩东临好奇地拿起大喇叭,上下摆弄。童真手把手教他:底部有个圆圆的红色按钮,按住它不动,然后说话,说话声就录下来。
韩东临摁下按钮,对着喇叭喊道:“兄弟俩辣子鸡,是垃圾,不好吃,千万别来吃。”
童真连忙抢过喇叭:“这么说,哪个还愿意上门来吃?”
韩东临不服:“人性本贱。你越这么说,他越要来吃。”
“不行。万一人家真信了喃?”
两人开始抢喇叭,抢着按钮,抢着录自己要说的话。争来抢去,喇叭被摔了好几次,最后卡克了,播出了一段二重奏:
【兄弟俩辣子鸡,垃圾,垃圾,开业大酬宾,走过路过,不要吃垃圾——】
童真气得卸掉电池,把喇叭扔进库房里。
韩东临也不开心,一口气把门口的纸板全踩成了烂纸糊,然后蹲在门口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童真从厨房出来,用筷子敲了敲碗,对他的背影喊道:“吃晚饭喽!”
韩东临扇扇鼻子,要把香气赶走:“我不吃。”
童真端着一碗鸡汤泡饭,故意吃得“呼噜呼噜”,像一头小猪在拱食槽。
韩东临坐到桌前,端起碗,说:“你太粗鲁了。”
童真憋着笑:“那你示范一下,咋吃才体面嘛。”
韩东临绷着脸说:“我本来不想吃的。”
刚拿起筷子,韩东临的眼睛忽然散了焦、失了神。
韩东临的晕倒症状,随着额头的伤口痊愈消失了,更准确地说,是无限接近于零。之所以童真有这个想法,是因为每天差不多的时间段,他会出现类似“卡带”的状态,就好像哪个节点出了错,一盘很顺畅的磁带,走到这里卡住了。
这个状态仅仅持续几秒,如同手机切换日夜模式,回来的韩东临变得不一样了。
夜晚的韩东临来了。
夜版的韩东临绅士稳重,浑身散发着如同月亮般柔和的光芒,睿智的双眼总是含情脉脉地追随童真。
尽管他明明就在身边,童真的心底总会浮起思念的惆怅。他想念那个太阳般耀眼的天才艺术家,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暖暖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