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始时,自己对他是有利用之意的,自己利用了常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酸葡萄心理,利用了世人对情感的劣根性,所谓”稀缺原则“——就是这个人、这份感情,对你来说不能轻易就能得到的时候,你总会觉得它弥足珍贵,更是心心念念想得到——借此来获得他给自己创造的条件,自己得以有了好的大夫、好的药物,能便利地跟木士师联系,所有的对外联络都能安全畅通自如……
当时的自己如同一只刚飞出牢笼的鸟,终于解除了束缚,哪怕只能再翱翔一阵子,也是好的!
同时,自己随时准备着被他送回掖幽庭;
甚至、如果怕自己连累他,他把自己杀了也有可能;
更甚至,自己也做了最坏的预案,万一被他告发,应该如何应对……
自己实在是,太向往自由了!
可是没有料到,他居然在了解了我正在做什么的前提下,仍然容忍、默许了我的行为,这真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想他也是矛盾过一阵子的吧,因为有一阵子他突然不见了,我立即启动了最坏打算;可是不久他又回来了,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连木士师也表示了惊叹!
那段时间,为了我的安全,他一直在暗中盯着夏江的行动。
然后,他更加精心安排好我的生活、医疗,满足我所有的需求,好像一个无条件宠溺妻子的丈夫。
他的夫人也对我甚好,称得上是无微不至地为我着想,如同对一个要好的姐妹和亲人……
可是我无法回应他们什么,更无法回报什么,我只能做我自己,外人如何,其实我是不会考虑的。
即使他妻儿离开了,我亦不会改变!
夏江,我不想骗他,我更不能拖他下水!
我和我的族人们做这些,是我们自己的使命、和宿命,他是完全不必掺入进来的。
我希望用冷漠来让他知难而退,不要义无反顾地飞蛾扑火,那除了烧死他,没有任何意义。
四儿在床榻前的踏板上裹着被子,睡得香香的,还打起了微微的小呼,她还是一个才长成的孩子。
璇玑躺在榻上,无法入睡,也不敢起身,怕吵醒她。
怔怔的望着窗外,天边一点点闪出亮光,黎明即将来临。可她的眼里,还是一片黑暗,漆黑无边。
很多时候,有种难言的复杂心情涌上心头,心情突然间跌入低谷般难过,像被人扼住了喉咙难以呼吸,又像是心脏被捏住了隐隐作痛,具体也描绘不清,自己就像个普通女娘一般的多愁善感。
也许在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段与生命同在的青春爱恋,一生难以磨灭。
也许他不再是他,也许他从来也不是他,可是于自己而言,他就是他,永远也不会变。
自己在心中,拥有过他,就够了。
一见林羡误终身,自己的心从此被填满,他人无法再来填补,也勿需他人来替代。
连和虎儿哈的最后那夜,也是旁生的枝节,也勿需再去考虑它的存在。
他,是自己一辈子的记忆,是自己三十多年间唯一爱过的人。
时光淡化了一些零零散散的龃龉,在岁月的滤镜中,那些回忆才会越来越美好。
明月长缺不长圆。
与君别,勿相思。
这日,四儿从外面匆匆回来,一见师傅,眼圈先红了:“师傅——“她带着哭腔低声喊道。
璇玑心中一惊,但面上不显,自己是他们的主心骨,任何时候都要稳住。
见师傅面不改色地盯着自己看,四儿也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师父……桃娘、般弱、颜二他们,被巡防营抓了!“
“……怎么回事?”
这些年,依靠“红袖招”,和其他一些、以前滑国尚在时就在各处经营着的产业,比如车马店、浆洗店等,作为据点,把不少人撒了出去,在大梁的各阶层人物间进行渗透,包括官员家庭的渗透、甚至宫廷的渗透,虽然后者更难——收集各种情报,小心翼翼,偶尔也有失误,但从来没有出过大的差错。
因为自己和木士师都在金陵,所以大梁的谍报势力,已经初步行成了“网”,可以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而在其他国家的势力,还只是“点、线“,还没到“面”的铺排,但能铺出去的“点、线”,都是选得甚好,位置很重磅,这都亏了木士师在外的精心安排,否则光凭自己的筹划,万事难以落到实处。
“师傅,桃娘、般弱他们觉着大家都蛰伏了这么久了,还没有过一次有影响的大行动,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感到很憋屈,他们……就想趁着这个中秋,搞一次投毒,在金陵内外的几处重要水井……”
“胡闹!……算算日子,木士师何时回来?”
“木士师前往北燕,才走了一个月呢,回来最快,也还要两个月。”
两个月,黄花菜都要凉了。
“颜二怎么也跟着胡闹?”颜二是以前就安插在金陵的老间者了。
“颜二禁不住桃娘他们的撺掇……”
这颜二,把桃娘他们当子侄辈疼,心太软了。
她沉吟着,除了宫廷里的人是自己亲手安排,其余外围的人,都是木士师在管理,那些人,自己虽然也熟悉他们,但仅限于在花名册上,还从来没有见过面。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被巡防营作为投毒者现抓,这种罪名都不需要再行取证和审判,可以直接就被进行处置,如果再深挖一下,很可能牵扯出更多的关系,那这些年的蛰伏就可能功亏一篑……
怪自己,总想着他们年纪还小,做事不容易,忽略了对他们严加管束!
总在撒网,却没有好好梳理、排查风险、防患于未然。
还从没有对他们杀鸡儆猴过。
才会在不经意间就可能铸下大错,而后悔莫及。
当然,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把他们赶紧救出来,而且动静越小越好!
可是木士师不在,自己连个好好商量的人都没有。
四儿看着师傅枯坐了一夜后,脸色愈加苍白,心里暗暗怪责般弱他们,看着那么机灵,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不懂事呢?
“四儿,你过来,等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