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今日怎恁地不开怀？”蒙太后来到西殿，看到孙女儿气鼓鼓的样子，温声问道。

“祖母，您说过我的驸马由我自己做主，此话还作数否？”

太后挥手，王宫正指挥着月浬、子书等人退了出去。

“不错，哀家和你父皇，当年都答应过你母后，你的姻缘，要尊重你的意见、顾全你的心意……怎么，你如今有主意了吗？”

“多谢皇祖母和父皇。”晋阳离席行了个大礼。

“这孩子……”蒙太后慈爱地扶起孙女，不是亲生胜亲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至宝，跟小女儿也无甚区别。

今上儿子不少，但女儿缘薄，除了晋阳外，就还有一个令仪，才三岁。

令仪生母本是名宫女，生下她后才晋升为才人，偏又命薄，早早过世。

而今令仪养在皇后的坤德宫，又瘦又弱，胆子小如社君，忒不大方。

哪里如晋阳，在长宁宫中长大，雍容华贵、外柔内刚、端庄大气、天生萧家儿女的风采。

天下有哪个不知，晋阳是我全梁宫最受宠的女孩儿，也可以说是整个梁国最高贵的女孩儿，无论智慧、权势、财富都是胜人无数筹，哎呦，天下哪个少年儿郎不倾慕我的晋阳啊！

“祖母，您看看这些人，都是打着那方面……的算盘，孙女可不想搅合进去。”

“不想就不要理他们。其实祖母手上还有一些人，他们都托到哀家手上来，被哀家挡了。

“来，祖母帮你看看这些……其实宝儿还是不错的，哀家看着他长大……可惜了……也许，由冯贵妃出面，也不是他本意？”

太后近来喜欢自言自语，晋阳心酸地发现，祖母年纪大了。

“好祖母，您要把晋阳的事情管到底、替晋阳撑腰啊，父皇他可是……”

“知道、知道，你父皇耳根子软……你放心、放心。”太后轻拍晋阳的后背。

“那个，史家小子怎么样？你们自小玩得好。”太后看着晋阳。

“祖母，表兄，我发现他，也许……也不是我以前认为的那样的人……”

“我的儿，祖母跟你说，你看事看人，不能只看一时，要看长久。要多给自己机会也给别人机会。

“但是呢，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你考虑婚姻大事的时候，祖母也不得不跟你说说祖母的看法：这史家小子，还真不适合你。

“他们史家，从不站队，只忠于皇上，这很好；但他们未□□于过分的清高，家境也太清寒，当然我们皇家，也勿需多在意这些，但祖母倒一直认为，能把日子过好，为什么为了所谓的清高，就放弃挣钱、理财的营生？

“他们一大家子，就靠几个男人俸禄过日子；自打你外祖走后，就数你叔外公史老二官位最高，但一个翰林俸禄也有限，其他子侄俸禄就更低，家族日子过于清苦；他们家女孩儿，在这种家庭氛围下都被养得很好，但男孩儿的话，就难免沽名钓誉，还就无趣得很了……

“祖母一直是观察着他们家的，之前你小姑……他们家也来打过念头……”

小姑就是多宝大长公主，是太后唯一的亲生女儿，上一辈中最小的孩子。

没想到外祖家，这么热衷于和皇家建立姻亲关系。

那么，表兄喜欢的也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身份地位？那这、和其他那些人又有什么不同？

晋阳都有些沮丧了，那么，其他人，也会是这样的吗？比如，他？

“晋阳，祖母听说，你前些时日，给老五他们三个，送了贺礼？”

没想到那么小心，祖母还是知道了。晋阳只能装端庄大方地点了点头。

“那，你是……看上了阿阙？”

晋阳瞪大了眼睛，自己可没想到会产生这种误会！就是为了避免误会，自己才给他们一人送了一份礼，没想到又被误会到这儿了。

“阿阙是个好孩子，书香传家，性子好，长得好，言家家教也好，几代家主都没有妾室，只允许放几个通房丫头……他呀，整个京城的女儿家都盯着他呢。

“我儿也是看上他了？”

“祖母！不是……晋阳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好了，哀家已经猜到了，原来是林家小子！”蒙太后一锤定音。

真是老狐狸，绕了这么大一个圈。

“林家么，哀家和他家梅老夫人原也是手帕交，昔时如雪也时有进宫来看望哀家。但自她病逝后，哀家就少有关注他家了。这几日，哀家专门去调查了下……”

真是没有想到，祖母已经私下里有了行动，自己还以为保密得很好呢。

“林家长房长孙林羡，流传在外的信息极少，这些年一直在外学艺，近日可能要出师，所以回了京城；

“这次哀家寿宴，获步射比试头名，出尽了风头，但形容倒也并没有多么嚣张自傲，可见秉性还不错；

“家中仅有一个妹子，并无其他兄弟，家庭关系倒是简单；

“林家门风尚可，家境阔绰，主妇出手大方，今年旱灾他们林家多次给穷人施粥，倒是个乐善好施的人家……

“就是门第低了些，不过，也是因此，还轮不上他家来趋炎附势地择主吧……”

晋阳未曾料想，这才几天，祖母就了解到了这么多信息，可见是真疼惜自己。

“我的儿，祖母先不问你为何会看上他，祖母还是那句话，看人，要看长远，要多花时间，俗话说：‘路遥方知马力，日久才见人心’！

“赐婚简单，但我的儿，我们对这个林羡，所知还是少了些，须知有时好藤也会结出歹瓜……而你年岁也不小了，现在正是择婿最好的年纪，等再过几年，就算是公主，也会被世人诟病，所以不如另找知根知底的……”

“祖母，孙女儿愿意，再多花些时间来考察他……

“就算他不是良人，我也得看看……

“反正孙女儿就算终身不嫁，也决不要将就凑合，找一个趋炎附势的、尤其搅合在那种事儿里面的人……”晋阳傲然。

蒙太后没想到晋阳这么决然。

“好、好，那我们一起来考察考察他……

“但如果还遇到其他合适的，我们也不要‘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答应祖母，万不可委屈自己，知道吗？”

“好！知道了祖母。”晋阳撒娇地靠在太后肩上，一如幼时。

蒙太后的心都要柔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