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眼前这个总能与他共情可爱得像个小绵羊的男孩子始终不被爱却在不久将来面临生命终点,“让我好好陪陪你,哪怕你不是世界上唯一的乐乐,”谢斯年努力压抑着情绪,“能不能,让你成为久哥唯一的乐乐……”
他怕黑;他害怕一个人;他小时候经常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因为想妈妈而哭泣;现在他还是害怕,他害怕被人记住,又害怕被人忘记。内心的秘密被一点点揭露,李凡认识到他不怕死,他怕活着,怕不被爱的活着。
意识到情绪要决堤的谢斯年赶紧揉揉眼睛,“一点点时间就好,我们有很多共同记忆,以至于让久哥以后不会忘记你。”咧嘴装作没心没肺地笑,“就算我们会结束,就算你的结束会更早,多给我留下点乐乐在笑的记忆行不行?别让我以后每次想起乐乐就回忆起大年初一的不愉快,好不好?”
他低垂眉眼的模样很失落又很可怜,语气近乎祈求:“乐乐,我们和好行不行……”
心头那堵“我不想让别人为我难过”的墙被冲垮,墙后藏着的是想要人抱抱、跟妈妈闹着去前门吃肯德基的小乐乐,他安安静静没有哭闹蹲在那里等人来领并夸奖他“我们乐乐真是个乖孩子”。
他怕死,他怕痛,他用“我不给别人添麻烦”来自我麻痹并努力忘掉这件事,现在他的想法被识破。
他眼看着谢斯年挂上泪痕的脸努力笑,试图反复揉眼睛擦眼泪掩盖哭泣的事实。李凡成功被他逗笑,眼里的泪光逐渐雀跃,张开手打算拥抱彼此的狼狈,“创造美好的回忆从今天的拥抱开始怎么样,久哥?”
拥抱是矛盾与愧疚的和解,突如其来的希望让谢斯年怀里的这个人不像是他的朋友,也不太像是他对爱情向往时印象里的爱人,李凡只是一个与他一样独立的人,会哭会笑会难过,并在这基础上二人有了些沉默而深刻的羁绊。
去他妈的朋友还是爱人,去他妈的爱情还是友情,久哥就想让乐乐开开心心的,如我们生来注定失去所有,那赶快不计较得失痛快地做那些不容错过的事情吧。
“就从现在开始。”谢斯年紧紧抱住他说。
如果能被人爱,死亡不可怕。
“对。”李凡的脸因对方的眼泪而被濡湿,轻轻点头下巴还会碰到对方的肩膀,“从现在开始,到以后我生命里的每一天。”
喜欢某事或被某人喜欢在特殊的生命阶段里是疗愈疾病的良药,是人们活下去的拯救。
谢斯年的情绪逐渐平复,又哭又笑变成了单纯地笑,而李凡终于能放下那份多余的“为他人想”以及对久哥的愧疚。
“我今天不想上班了,”李凡笑说,“你有课吗?没课我们出去走走。”
“没有!”谢斯年话音未落时马上回应,“随时奉陪!”
打定主意的李凡站在原地摸摸下巴点头,要做点什么呢?丰富多彩的人生不能被这破班儿耽误,“那你等我一下,就一会儿。”他说。
前台小姐姐偷瞄到两个人从冷漠到哭哭啼啼然后变得兴致冲冲,坐在工位前一脸茫然地搁手指头缠齐刘海发呆时李凡的身影从眼前晃过,他再次跑进办公室开始收拾东西。
所有人在忙的时段里没有人关注他,但满脑子“李凡会不会改变主意”的吴奕乐从他进屋开始眼神没离开过他,偷偷瞟到他进来收拾东西有点纳闷儿,“哎李凡你干嘛去?”
“请假。”李凡说。
听这口气不像是不开心?挺好,吴奕乐站在他身边看他将外套披在身上,刚才死气沉沉的脸现在春风得意,“御用大厨请你吃好吃的去啊?这么乐呵。”吴奕乐杵在身边翘起腿玩味地看他说。
“管着么。”李凡瞟他一眼偷笑说。
哟呵开始犯冲了,他放大声量开玩笑说:“我要管不着的话,我可不给你批假啊!”
往外走的李凡突然站住脚步,俏皮地倒着走回来眼珠子一转,“那我重来。”目光透露真诚不像是说假话。
吴奕乐有点不敢相信,“不像你作风啊乐仔。”李凡也会来软的了?
李凡微微仰头搁下巴看人,瞬间冷下脸来说:“翘班!通知你一声,今天我旷工!”
操,果不其然。
暗骂一声的吴奕乐哭笑不得无奈地甩手,“快滚,马上。”
“再见!”李凡用背影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