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父给归一门,乾坤宗去了信,邀两派于天韵无极阁相会,共商大计。
温了了守在一侧。
一边估算着信件何时能到,胸膛忐忑一边升高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他这两日总是噩梦缠身,不是梦到归一门同万宗之巅一样覆灭,就是祝星安浑身是血地站在废墟中,渐渐化为一具森然骸骨。
梦只是梦。
往好处想,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可如何不多想?
那人那般蠢笨,单纯,天真…如何不让人提心吊胆?
“在想什么?”走上前,温竹卿轻声问道。
“没什么。”松开蹙紧的眉心,温了了回过神来,“就是在想乾坤宗、归一门能准时收到信吗?”
“跟师兄就别隐瞒了!”
如同温了了看得出自家兄长钟情于陆程哲,温竹卿又如何看不出温了了的口是心非。
明明心里极喜欢那个暴躁少年,嘴上还要咬紧,不肯吐露一字。
温竹卿没有逼人直面真心的爱好,却也不忍弟弟忍受担忧折磨,“归一门防守森严,又有祝掌门在,想来不会有事。”
“希望吧!”嘴上如此说,胸膛惴惴不安却加剧着。
而这不安,在信鸽翅膀划破暗夜长空的第二日,也不幸变为了现实。
又是毁灭。
如同万宗之巅那颠覆性一夜,归一门连通全派的连廊也终究不可避免地被鲜血尽染。
尸体,尸体,还是尸体。
连廊上堆积着数不胜数的尸体,他们死状各异,有的圆着眼,有的大张着嘴,还有的紧蹙着眉。
唯一相同的是脸带不甘…
不甘周身力量还未使出,便被水井投入的毒水侵蚀了肺腑。
殷红血水从口鼻溢出,和着伤口血液汇成溪流,溪水漫过木质地板,跃下三阶石阶,融进院中夯实土地里…
铮铛…是金戈撞击之声。
即便五脏被毒气侵蚀,归一门依旧在反抗。
在祝钰带领下,不肯认输的执剑,迎敌,厮杀。
虽然…节节败退,强弩之末…
毁灭火焰呈包围圈的燃烧起来,阵阵扭曲热气中,祝钰胸膛中剑的败退跪地。
“叔叔!”
祝星安跪扑上前,眼中热泪不要钱的哗哗掉落。
“你的伤。”
胸膛血液同不要钱热泪一起喷涌,祝星安想都没想,抬手按压而上。
“血不流了,马上就不流了,我帮叔叔按住,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眼泪流得更凶了。
与眼泪同流的还有说不出口的担忧。
“不用按了。”调动周身灵力,祝钰封了穴道,宽慰道:“已经不流了。”
“真的不流了。”满脸热泪中,祝星安扯出抹笑。
祝钰本人也承认,他对祝星安是太过宠溺了,这么多年不舍他吃苦受累,不忍他委屈失落,就连性子也各种放纵,直养出了个娇贵小少爷。
娇气倒也没什么,关键脑子还不清明,居然招惹了这么一个不该招惹之人,给归一门带来了灭顶之灾。
饶是如此,饶是祝钰再痛惜,心中也依旧不舍责怪!
如何责怪?
要怪就怪他吧!
是他子不教父之过了!
归一门灭门责任在他,愧对先祖的也是他!
自静初故去后,他在这尘世间仅剩的念想与支撑就祝星安一个了,又如何能责难怪罪?
“爹爹都怪我!”
跪在地上之人哭得梨花带雨。
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自己有两个爹爹,两个阿娘。
亲阿娘曾是万宗之巅宗主夫人,为了顾忌流言蜚语,也因着愧疚,从不曾露面于人前,不将身份示人,更不曾与爹爹拜堂成亲。
养阿娘无法生育,为了给他一个身份,也为了其未来能名正言顺继承归一门,便将他记到了自己名下。
幼年之时,他便被要求不能将这一切说出,那时幼小的脑回路虽不能将这一切读懂,却也明白他们都极爱自己。
可爱来爱去,他又做了什么?他毁了归一门,毁了两个爹爹乃至祝家先辈的全部心血。
为什么不怪他?
为什么还要摸着头安慰他?
为什么不大骂,痛打他一顿?
仿佛一块尖锐巨石刺进心头,祝星安恨不得献祭生命,去换一个时光倒流的机会。
而亲爹爹却还是温柔直视着他的双眼,哄道:“别哭,爹爹不曾怪你。”
说出这句话那一刻,祝钰一瞬有种多年夙愿终成真的感觉。
为了遵从静初心愿,也为了掩饰过继关系,这么多年在外人面前他与祝星安一直以叔侄互称,他的儿子,他与静初的儿子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唤他爹爹,而他也是第一次以爹爹身份回应。
祝星安却不能从这称呼变化中获得安慰,仍是控制不住流泪,“都怪我,一切都怪我!”
“别哭。”祝钰替他擦去泪痕,想再出言安慰,一开口却是一口浓重血液。
“爹爹,你怎么样,你不要死,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不会死,哪有那么容易死?”用袖子擦去嘴边血迹,祝钰惨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