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之人原是同窗,是朋友。
此刻却提起剑,成了生死厮杀的仇敌。
大片喷溅血迹随着刺砍溅出,猩红和着断肢残骸在青色山石上汇出最颤抖也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东华,放过他们。”看着又一批万宗之巅弟子在丝线牵扯下,互相残杀着无辜送命,温父终是忍不住道:“我可以放你走,不要再牵扯无辜弟子。”
“无辜弟子?温宸,我是该说你单纯还是天真?”
山石被击碎,窗棂为撞击变形,就连粗壮红柱也被捣碎斩断。
“事情发展到这步,哪里还有什么无辜之人?”慈眉善目的老头一改往日温和,双眸阴冷道:“放开他们?放我走?放开他们,我当真还能安全脱身?”
“你曾对我有恩,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同你保证,只要你住手,今夜我绝不会追击。”
“今夜绝不追击。”东华重复着,声音中未有丝毫疑问,温宸为人如何?相处多年他自然知道,说是一诺千金也不过分,话既说出口,那便是山海汇集都不可移。
却也没有丝毫动容,一张脸平淡着,完全没有被这提议打动的样子,“就算如此,今夜之后我也难逃一死,既如此我为何不多拉上几个垫背的?”
“更何况我体内反噬翻涌,还需灵力灌入才可平息。”
声音落地,随着几根傀儡线扯紧,几个弟子立刻窒息地跪在地上,灵力顺着细线抽出,丹田也随着窒息变得虚无。
“你?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温父难以置信地迟疑着。
还是从相识那刻,一切都是欺骗?
两人虽非少时相识,却也相知多年,莫逆之交。
原以为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却没承想,人心隔肚皮……
往日把酒言欢、彻夜畅谈的场景出现在眼前,他只觉得无比讽刺!
“你做这一切是为了力量?”
吞噬力量融进丹田,小老头眯起眼睛一副享受模样,灵流从他的指尖溢出,明显比先前强了许多。
“当然!”
“为了所谓力量,即便堕入邪路也无所谓?”
“邪路?”
身为万宗之巅宗主,正气二字融入骨髓,温父自然不懂为什么会有人会为了追求力量,堕入时时要承受反噬力道的邪路。
“温宸,你总是这样!”看着眼前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正人君子脸,东华忍不住张口讽刺道:“口口声声都是正道。”
“可力量哪有正邪之分?”
“无论是正法还是邪法,只要能获得力量就是好办法。”
“既然付出一点代价就能得到?又何必日夜苦修?”
温父:“所以良心也可以不要?”
“与力量相比,良心算什么?仁义道德又算什么?都是狗屁!”
“早在踏上这条路上时,我就全丢掉了。”
温父当然没有指望几句话便能唤回这个疯子的神智,他只是在等,等一个一招致命的机会。
而对方也似乎明白他的想法,身边每有空位,就会挥动傀儡线,指挥一群人不要命地围上去查缺补漏,即使围上来的代价是越过层层剑锋,活靶子般的鲜血淋漓。
“师傅…”
因为刺入筋骨的是单根傀儡线,被控制之人还有些许神智。
他们一面身不由己的围成一圈,一面四肢凌厉的挥舞剑锋,还不忘一面脸庞紧皱,哀怨求饶,“求师傅…饶命。”
而这位号称万宗之巅第一心软的慈悲人,不仅不曾有片刻心软,面对自己一手带大,经年相处的弟子,更是扯动傀儡戏毫不留情道:“别怪师傅无情,要怪便怪你们投错了门派!”
人生自古谁无死?
可谁又天生不畏死?
站在刀尖上不知何时丧命之人只得将希冀目光投向温父,一边不由己身的剑刺同门,一边眼含悲戚。
“尊主…救命…”
求救之人四肢发着抖,扭曲脸庞半凶半悲,白唇艰难开合,试图求得哪怕一线的生机。
温父面上冷硬心底却是极善。
别说被傀儡线控制的多是没修习邪术的,便是不小心误入歧途的,他又如何毫不在意地看着自己一手选拔出来的孩子个个惨死?
佩剑一直握住手间,虎口一震,他将长剑抛向纤细的几乎肉眼不可见的傀儡线,试图让剑锋连成弧线,一个个斩断了去。
万宗之巅以剑法闻名,众弟子剑法又多师承于他,这样的本事不可谓不厉害,这样的剑锋不可谓不高强。
然而细线断裂,想象中的脱离控制并没到来,而是如鞭炮点燃般,突起一阵巨响,一阵血气伴着尘烟飘过,十几个弟子在细线断裂瞬间炸为了碎块。
惨烈无比,又血腥无比。
温父瞪大眼睛,完全没预料到故事会这般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