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竹卿也不为难自己,看着渐渐高升的明月,他索性起身——左右也是睡不着,还不如随意走走四下转转。
他想着陆程哲的迈步模样,学他换上一身山岚色衣衫,绕着整个练武台正走一圈又反走一圈,随后假装恰巧地推开陆程哲屋子,坐到床上蜷起身体躺上一躺。
或许是长久无人进入,稍稍染尘的床铺还沾着对方身体的味道,温竹卿鼻尖贪婪嗅着,眼睛一闭竟是轻松入了眠。
只是气味这种东西易逝易散,总是不长久的,纵使温竹卿想尽各种方法,那味道还是一点一点地散了。
再后来温竹卿就不大去了,不是因为味道散了,而是差点被人撞破。
他倒也不是怕被撞破,只是在怀念陆程哲时,他希望周围是安静的,并不会为人轻易打扰的。
约是想着以后不会常来,临走时他还不忘顺走对方一件衣服,一件放在床榻之上因走得急尚未清洗的衣服。
恋爱使人愚蠢,思念使人变态!
不需别人说,随着时间推移,他也觉得自己愈发变态了,每当思念入骨,他便会自导自演地将这件衣服穿在身上,随后伸出双手,环抱住自己,想象是衣服主人在抱自己,一边拥抱一边温言细语...
然而再怎么想象,心底仍是空落落的,幻想中拥抱再是热烈,言语再是安慰,不过虚假二字。
不会有温热身体穿越思绪给予他切实的温暖。
双臂抱得再紧,胸膛也是一片寒凉罢了。
恍惚间,温竹卿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同陆程哲闹矛盾时,脑海中不断作响的提示音。
那时候是真的烦啊!
心碎值一刻不停地响个没完。
响得他恨不得让大脑直接关机停费。
现在想来,竟是有些怀念。
虽然知道神使不会再出现,他却还是妄想那提示音能响上一响...
这样的话...
至少还能告诉他某人还在思念着他。
至少不会再一入梦便看到陆程哲同别人抱作一团。
至少还能让他勇敢说出一声,“师弟,师兄好想你。”
窗外又下雪了,万宗之巅位于北地,冬日总是多雪,说每年都会与雪白地面打十几个照面都不为过。
今年打了多少个了?
温竹卿不记得。
他只记得大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
冬天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转眼间,三年过去了,陆程哲还是没有归来的消息...
难道不回来了?
不,这怎么可能?
就算他另觅良人,再结良缘,不愿再见他这个负心薄情的旧人,授业恩师总还是要见的!
轻推开窗扉,温竹卿将玉色纤细手指伸出,想要揽一揽纷飞落下的雪花。
然而凌风从指尖吹过,裹挟走了的即将入手的雪花。
唇边又泛起一丝苦笑。
原来就连风与雪也不愿随他愿,飘飘然的风沆瀣一气飞远了。
醒时珊珊梦珊珊,昨夜牵牵欲魂关。
料峭春酣岁添华,独枕一梦夜黄粱。
情爱折磨大概是世间最可怕的折磨,别的折磨只能折磨□□,情爱折磨却会改变人的性子,温竹卿身为理工男,以前最看不上这些迂腐的酸诗,现在竟也能提笔写了。
空巷窗花仿旧胭,回首堪堪月萧单。
夜露霜凄君安然,寸田消消东流漫。
漫字最后一笔横插曳地,倒真像一条奔流向前,再不回头的江河。
欲求光风携思嫣,又恐雪月复暗卷。
相思从来苦穿肠,春昼平素疾又短。
横笔结尾,笔杆落下,温竹卿失神的静矗着,久久没有回神。
方桌宣纸上是他刚提笔写下的蝇头小楷,并不精美,毕竟是理工出身,再触景生情也学不来文科生的烂漫,但一字一句都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
醒时珊珊梦珊珊,昨夜牵牵欲魂关。
料峭春酣岁添华,独枕一梦夜黄粱。
空巷窗花仿旧胭,回首堪堪月萧单。
夜露霜凄君安然,寸田消消东流漫。
欲求光风携思嫣,又恐雪月复暗卷。
相思从来苦穿肠,春昼平素疾又短。
若早知相处的春光如此短暂,他当时应该少些脾气,好好待陆程哲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