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眼,入目是一片混沌黑暗。
如巨大幕布隔绝了所有光线,那暗是世间所有暗色的集合。
却又并非完全无形。
而是涓涓流动的。
如同置身于一团流动水流中。
仔细听还能听到不远处哗哗的流水声…
温竹卿自黑暗中站起身,或者说他感觉他站起身…毕竟四周皆是没有实体的暗色,他也分不清刚才是否躺着。
“咔哒”不远处有束光打下,温竹卿迟疑片刻,抬步走去。
“哒哒哒…”脚步声伴着回音在空旷中清晰入耳。
靠得足够近时,光点回过了身。
犹如照镜子一般,温竹卿看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两张相同的脸互望着,只不过一个面庞暴露在阳光下,像圣洁天使。
一个身影隐匿在黑暗中,像邪恶妖魔。
“你是?”原主?
温竹卿一边问,一边在心底给出了答案。
光芒中脸庞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里是哪?我为什么会在这?你又为什么在这?”
依旧是笑,依旧没有回答。
温竹卿蹙了蹙眉,问了个更关键的问题,“束缚住尘世的力量究竟是什么?如何才能拯救尘世颓势?情劫真的存在吗?”
原主依旧笑着,前两个问题并没有引起他的兴趣,直到说到情劫时,他才难得蹙眉,脸颊旁的笑也消了。
预感到原主会说些什么,温竹卿胸膛微微提了起来。
“情劫…”光芒中的人开口,音色同温竹卿也别无二致,“这么快就到了么?”
“这么快?就到了?”意思…是情劫当真存在?
原主没有解释,只用可怜目光看着温竹卿,“情劫将至,我尚有办法逃离,你却没有机会。”
却没有机会?
这是什么意思?
莫名地,温竹卿脑海浮现一幅提剑自刎的景象。
那把剑很眼熟,那张脸很熟悉,包括那种黏腻的触觉都很熟稔。
下意识摸摸脖子,那处光洁一片,没有任何血渍。
温竹卿不认为自己会提剑自刎,那做出这一切的…是面前的原主?
神使从未透露过原主死因,温竹卿也未细究,只惯性以为是寿数不够,孤身而亡,如今看来…竟不是么?
可原主为什么自尽?
因为情债心碎?
还是…因为情劫?
尚未想清楚,温竹卿便脱口而出,“情劫一定会纠缠百世,苦果重重吗?”
这次原主没犹豫,“是!”
是?
若是心意不通,无须情劫也是苦果。
若是心意相通,又怎会演化为苦果?
原主看出温竹卿的想法,嗤笑一声道:“你该不会以为只要坦诚相待心意相通,情劫便能束手无策,甚至自我化解吧!”
不能自我化解?难道还不能稍加抑制…
温竹卿蹙眉看着原主拥着光靠近。
“你还能控制得住你的身体吗?”
“还能控制得住你的身体吗?”
“控制得住你的身体吗?”
一声询问,带着无尽回响,在意识中如涟漪般散开。
温竹卿头脑涨得发懵…
还未等他想通,下一刻光点消失,无尽黑暗像巨掌一般拍来,温竹卿下意识躲避,身子一歪,醒了。
吱扭声响起,门扉轻轻开启又合上,一位双眼泛白,明显眼盲之人摸索着门扉走了出去。
温竹卿看着那个佝偻背影,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首先觉出异样的是他的身体,身子潮潮的,似乎刚从水里捞出来,还有身上这件衣服…太红了…
不仅红…上面还有龙凤呈祥的图样…
过了一会儿,门扉又开了,伽迟绪一身喜色身形带风地走了进来。
“美人醒了?”伽迟绪笑着,“感觉可好?”
温竹卿想要警觉起身,动动手指,却是连抬抬胳膊都做不到。
“美人这一觉睡了七日。”床榻塌陷了些许,伽迟绪在一旁坐下,“可让我好等!”
七日,他竟然睡了这么久!
脑仁沉重混沌着,他环顾四周,只看到一片阴郁黑暗——暗紫窗棂,异形装饰,一股魔族风格扑面而来。
晦暗之上布满红绸,喜字,别扭的怪异。
“满意么?我们的新房!魔界没有红绸喜字这些劳什子,都是从万宗之巅脚下的镇子里买来的。”伽迟绪扫了扫浑身泛酸无力仰躺的人一眼,“包括美人身上这件喜服。”
一息之间,温竹卿明白了自己处境,被那团迷雾迷晕之后,伽迟绪应当是携着他穿过魔洞,直接来了魔界。
七日,时间已经很久了。
万宗之巅应当发觉他失踪了,他们是不是已经搜山了?知不知道他被掳来了魔界?
陆程哲!
温竹卿心中想到这个名字,纵然其他人不知道,陆程哲…陆程哲也一定会来救他!
伽迟绪唇边带笑,“眼珠转来转去在想什么,想你的亲亲小师弟?”
温竹卿没说话,只是将眸光转向一旁半开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