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竹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知道眼前再次清明时,人已经冲到了门外。
血光之灾,必有一死。
怎么可能?
难道他天生克夫命?
同谁在一起,谁就命途多舛,不得好死?
温竹卿摇着头不信,可无极阁内演算的种种卦象,温父的反对,祝钰别有深意的表情,伽迟绪的掐算,还有那次控制不住的身体,都发疯般涌上心头。
明明是盛夏,照在身上的光却是寒凉无比...
四周景色依旧,花红柳绿,山明水秀。
树梢间团簇的花蕊比他们走时还要热烈的多,浓烈的多,温竹卿却无心欣赏,只觉晦暗,无边的晦暗。
“你在这里干什么?”温了了带了些疲倦的声音从树影一侧传过来。
温竹卿看过去,只见温了了和陆程哲同处一侧,比肩而立着。
“二师兄又为何在这里?”陆程哲反问。
“等师兄啊。”温了了掐了根野草,不安地绕着指尖转着,“你呢?”
“我也是。”
“几日不见,你们怎么这么亲密了?”温了了疑惑中带着些警惕。
陆程哲没有回答,只含蓄一笑,那一笑说不尽的温柔与柔软。
温竹卿心中又是一瞬百感交集。
那张俊朗脸蛋上的笑很漂亮,是他从没见过的漂亮,唇角勾得深深的,含着说不完的开心,诉不完的喜悦。
似乎世间所有希冀美好都尽收于这微笑中...
而现在...
自己却要在这微笑上敲上一砖头,告诉他,“你不能再开心了,我们要分开了。”
他怎么能这么做?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若是无所顾忌在一起,那些常人的期盼就彻底落空了。
无奈,无助!
温竹卿感觉自己就像被推到刀锋上的人,即使很痛,还要起舞,即使痛得起舞,还要拿出匕首,刺向心爱之人。
深吸一口气,胸膛碎裂般的痛着,像是巨锤撕裂的砸在上面。
好痛,真的好痛,为什么还不能痛死过去呢,他宁愿痛死过去。
很猝然地,陆程哲的目光移了过来,目光中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不敢让他看到,温竹卿极快地躲在了柱子后。
“师兄怎么还没出来?”陆程哲眉间微蹙,心中那抹担忧又涌上心头。
“可能事情比较麻烦。”温了了想起温父的脸色,面色也不禁有些难看。
“那也不至于那么久。”陆程哲不放心,“我去看看。”
“别去。”温了了阻止着,“师傅不许其他人靠近。”
但陆程哲脚步声依旧响着。
后知后觉地,温竹卿察觉了此处的不安全感。
不能再在这里,万一和陆程哲迎面撞到...
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陆程哲…
逃兵似的,他转身遁走,同时陆程哲的不安也抵达了巅峰。
温竹卿不知道自己要去哪,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只是漫无目的奔行着,像具找不到归途的行尸走肉。
脚步凌空踏叶,银珠衣袍在空气中发出猎猎之声。
一路上他经过春昼小筑,经过练武台,经过药庐,经过湖心角亭,那些景色或熟悉或模糊着,而无论是熟悉还是模糊都没有让他停下的想法。
心脏杂乱无章地跳动着,明明万宗之巅建派时最讲建筑规整,此刻落在他眼中却是一团乱麻。
思绪也是一样,无比的混乱。
一路上他似乎什么都想了,又似乎又什么都没想,脑海症结绕来绕去,尽数停留在温父的逼迫以及...他们刚刚牵起的手上。
分开,你们必须分开,为了尘世,为了常人,你们必须分开!
必须分开?
怎么分开?
温竹卿嘴上不说。
心里却是万分期待极其喜爱的。
要不也不会故作不知,和对方玩什么暧昧游戏。
犹记得坚定吻住陆程哲前一刻,出现在他大脑的凌乱念头,无论那些念头如何凌乱,他来这个尘世的目的究竟为何?他还是环住对方腰身吻了上去。
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抛弃一切,做出了天大的决定。
现在想来真正的困境根本没有开始。
不知狂奔了多久,温竹卿终是力竭地跪停在一处山崖的暗脚处。
跪倒一瞬,一股莫大悲伤涌上心头,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命运戏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