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程哲...如何了?”温竹卿回了一礼,语速放慢,轻音缓声道:“我担心他的伤势,想来看看...”
“温少主来得不巧,陆公子已经睡了。”花自凌礼貌说话,眸子中却写着浅淡拒绝。
“睡了没关系,我进去看一眼。”若是其他时间,被拒绝后温竹卿定会转身便会离开,但这次情况特殊...
“温少主恕我直言,陆公子可能不想见你。”
这话有些尖锐,温竹卿怔了一瞬,才缓缓道:“这是他的意思?还是...”
看出清澈双眸后的怀疑,花自凌主动解释道:“我没有解读别人情绪的习惯,出口之言也仅是如实传达而已。”
这意思...这话是出自陆程哲之口了?
温竹卿心下一梗。
“温少主抱歉。”
花自凌拒绝的公事公办,清冷脸上没有抱歉之色,也没有针对之意,然看着礼貌点头的人,温竹卿心脏还是不可遏制地落到了谷底。
“没事...”
温竹卿没有再坚持,他身上的清高与傲气不允许他死缠烂打。
此事的确错在他,可说来说去初衷是为谁?事发时的僵硬无言又是否出自本心?
陆程哲为什么不多问一问?
他分明也身不由己...
夜风拂面,温竹卿转身,听着身后木门紧闭,抬起的手彻底垂下,心下一阵委屈...
为什么?
为什么陆程哲连一句解释也不肯听?
他的初衷明明是...
他心里明明是...
温竹卿将后面的话隐在心中,漂亮脸蛋上睫羽垂下,胸膛不可避免地升起一阵怨气。
自凌阁,阁如其名,是座能袅视天韵无极阁的阁楼。
这座阁楼建得极高,白日看上去只觉巍峨,夜幕一降临,巍峨背后的孤高幽深便越发明显,站在楼下举目望去,只觉阁楼不像阁楼,更像一座矗立的直上直下险峰,让人不敢轻易攀登。
阁内,白色纱帐迎风起舞,浮动身姿令无数阴影沟壑层生,那些暗色层层叠叠,是偷窥身影天然的保护屏...
温竹卿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了下去...
“温少主离开了。”阁楼上,花自凌对陆程哲道。
彼时这个刚拒绝过人的清冷人已经从阁楼旁退了下来,正坐在月牙桌旁摆弄着手里的白玉杯,推测温竹卿离开,全凭耳力和陆程哲的表情。
“嗯。”陆程哲淡淡地答了一声,也从阁楼旁退下。
仿佛被山野精怪吸光了精气的可怜人,这人刚才还神情专注,目含期待,这么一会儿就萎靡不振,死气沉沉了。
“你又是何必?”花自凌一口饮尽白玉杯中的茶水,将杯子轻轻磕在桌子上,劝道:“你分明极想见他,自来了自凌阁说是魂不守舍,数秒度日也不为过,怎么他来了你又将人赶走了?”
陆程哲沉默半晌,半晌后,就在花自凌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缓缓道:“是我心里存了几份妄想吧!”
还以为...他会坚持见我...
嫉妒!
实在太嫉妒!
伽迟绪的那句主动就像断魂钉一般,直接将他钉进了十八层地狱,让他妒火中烧,怒恨交加,让他昏头地也想扳回一城。
可在这段关系中他一直处在什么位置?
居然会有这种妄想!
“你们关系倒和传言中很不一样。”花自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饶有意味道。
陆程哲单手遮住眼睛,看不出在意还是不在意,“传闻怎么说?”
“传闻说万宗之巅宗主自知独子资历极差,即便勤加修炼也成不了气候,又怕师徒情薄,来日与你生分,遂想出了个美人计...”花自凌顿了顿,应当是忽略了传言中某些说出来不好听的词,“若是成了,由你入赘成为万宗之巅下一代的宗主,独子有了托付,门派也不会败落。”
这个传言是最新传出的,约是在灵谷之人两人表现得太亲密,这才引来了一堆长舌头。
陆程哲苦笑一声。
他想,若是真如传言那般就好了,若是师兄目光能一直落在他身上,便是为守护师兄,守护万宗之巅耗尽全身最后一丝气力他也是愿意的。
可惜……
“我劝你还是不要闹脾气了。”花自凌走到阁楼旁,撩起纱幔,目光幽幽地看向远方景深处,“魔物中人个个修为高深诡计多端,关押伽迟绪的屋子虽然有师傅和各派掌门亲自重封的禁锢,却也未必万全。”
“伽迟绪其人向来恩仇必报,你与温少主今天联手伤了他,难免他不会另寻方法潜出报复,巡逻弟子也就起个预警作用,伽迟绪一时半会伤不了你,不代表伤不了温少主。”
眼眸轻启,陆程哲突然反应过来。
他居然为了闹脾气,忽略了这么严重的事。
脚步声响起,不过片刻,陆程哲已经冲到了门口…
意识到此番举动太过失礼,冲出去的人又退回来恭恭敬敬道了声,“多谢。”随后才又风一阵地离开了。
花自凌看着那抹山岚色消失不见,往白玉杯中又倒了一杯茶,倚窗饮了一口,叹道:“情字啊,当真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