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灵流翻涌,祭金山四周立刻凝出一道新的屏障,屏障上方是一个巨大的八卦星图,星图通体金黄,闪着亮光,抬眼看去肃穆庄重。
灵力施加,星图渐渐下落,熠熠光辉中,邪祟四下奔逃,逃得慢的,便化作一缕黑烟,随着一阵恶臭消失在空中。逃得快的,落在白骨上,暂找了个躲避之处,然随着星图渐落,也还是不可避免地灰飞烟灭。
邪祟这物,怨气极重,最是易怒。
他们被关多年,早已尝尽其中苦楚,又岂肯再被束缚?
周身气焰猛地激增,邪气聚煞成黑,冲天而起撞击在星图上。
八卦星图简称为星图,实际上却是阵法,它并无主动攻击防御之能,只能靠灵力催动。
邪祟明显也猜到了这点,聚在一起朝中心一点攻击着,霎时间,滋滋声与漂浮黑烟一齐浮现。
灵力催动下,星图光芒更盛,但转瞬之间又为黑烟吞没,无数黑点排列着在天地之间连成一线,以离弦之速朝星图而去。
几个回合下来,星图裂痕已现,邪祟见状,冲撞得更是猛烈。
温竹卿几人能占个开门红,完全是靠邪祟对八卦图畏惧,以及攻击迅猛,此刻两股力量对抗起来,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黑点越聚越多,黑烟散气成雾,到了最后整座山被完全淹没,竟是连视物都不能。
星图在浓雾之中光芒愈加黯淡,四人立于屏障外,只觉肩上重如千斤,周身温度越来越冷。
祝星安一直在季知远那处忙着,并未注意到万宗之巅众人的动向,此刻翻过眼来,才见眼前壮观景象。
结界碎裂更快,祝星安又注入一道灵流,质问温竹卿道:“你们做什么?”
“消除邪祟。”温竹卿平静作答,“否则邪气外溢,四方生灵就完了。”
说出这句话,温竹卿其实是有些别扭的。
他一直是个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人,不管脸上如何变化,心里从未将世俗放于心上,因此不知多少人曾抨击过他自私自利。
如果专注沉浸在自己世界,不去理会他们过分要求也算的话。
总之,不管怎么样,他习惯了无牵无挂。
别人不必为他负责,他也不必为别人负责,一切都好极了。
然而,自从来到这个尘世,不管他脸上如何寡淡,心中还是不可避免起了变化,没办法,他从来到这个尘世便裹挟在各种人际关系中,根本躲不掉...到了最后甚至说出了只有电影中正面人物才能说出的台词。
温竹卿抿抿唇,心中泛起几分怪异。
“你们就不能等等么?”祝星安不讲道理,“你们这么做结界毁得更快了,结界毁了,季知远就再也见不到千亭了,你们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吗?”
还真不是温竹卿没有同情心。
他此番行为不仅是因为神使的话,更因为确实不能等了,再等下去也不过多几只邪祟逃逸罢了。
他不是理想派,知道即使集合几人之力也不可能违逆反噬。
一个很残忍的真相。
两相结界从来是由里朝外吞噬的,一旦有裂痕,就说明里面已经没什么可吞噬了,不管是千亭的身体,还是碎裂的灵魂,都已经...消殒了。
季知远明显也清楚这些。
他颓废地摔跌在地上,额间碎发散落,遮住了历经千帆疲惫不堪的脸,也掩去了眸底碎裂碎片。
祝星安却不死心,他冲到温竹卿面前,不断喊着,“停下,停下。”
封印已解,是绝不能停的,屏障内邪祟齐聚,一旦停手,便是星阵破,凶邪溢。
反击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凶猛,越来越多邪祟从沉睡中醒来,它们四下撞着,密匝匝地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冲撞感聚为有形,黑压压坠于几人肩头,寒气带着压迫感迎面袭来,似一把利刀硬生生从头劈下,发丝翻涌,衣袍猎猎,明明身上未有伤痕,喉头却有血迹翻涌。
温竹卿呼吸尤为沉重,他本就灵力单薄,于两相结界中反噬又尚未消逝,此刻施术完全是靠寻魄铃硬撑的。
偏祝星安还不知深浅,伸手欲要拉扯他的袖子,邪祟也见缝插针,见此处力量单薄,尽数涌了过来。
温竹卿眉头紧锁,一双银牙极尽咬碎。
关键时刻,陆程哲施术击退了祝星安的手,又及时向温竹卿处又注入一道浑厚灵力,替他分担了大半。
肩头重担瞬间变轻,面前邪祟被屏障陡增灵力灼烧,竟是完全退了回去。
温竹卿额头冷汗溢出,口中郁气松了松。
陆程哲向来是个宽容的,这次却并未像往日那般温和,他瞪了祝星安一眼,口中严厉道:“别添乱,边上去。”
六个字都非怒骂之词,却不怒自威,警告意味十足。
祝星安欺软怕硬地后退两步,又朝林听鸢而去。
他对林听鸢倒比对旁人温和,几乎是商量道:“林听鸢,真的不能停停么?结界没了千亭就没了,季知远和千亭还没见面...你在幻境也看到了...他们...”
小师弟对其他人话都不多,对祝星安倒是有耐心,转头快速看了面前紧皱眉头的小脸一眼,语带安抚道:“是真的不行...若是此刻停下...”
“不用了。”季知远此时说话了,“结界...本来就不行了...”
他站起身,脸上疲惫毕现,“是我不肯死心罢了。”
季知远语气很怪,温竹卿却没时间思考。
星阵在几人奋力推动下已经降到了半山腰,只要完全落于地面,就算成了大半。
邪祟似是被逼到绝境的猛兽,猛烈地反击着,星阵骤现诸多坑洞凸起,光芒也时隐时现。
几人只能将灵力分流,部分修补星图,部分继续施压。
温竹卿松开的郁气又提了起来,还好有陆程哲替他分担。
陆程哲是乾元命格,传闻这种命格天资过人,灵力强悍,必成大器。
而今看来天资过人,必成大器不知真假,灵力强悍必是真的。两人同时在两相结界中受到反噬,一个灵力被封至此时,另一个历经反噬又经混战,还能凶悍如斯。
不仅能站稳自己站位,还能替他何温了了分担。
这充沛程度不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却也强劲霸道,举世无双。
也正因为提前对陆程哲的实力有了解,否则即使神使再坚持,他也不会冒险。
温竹卿目光一眨不眨注视着星图,余光却忽地瞥见一张闲适的脸庞,林听鸢...他竟是几人之中最轻松的。
不知为何,冲向他的邪祟特别少,消失得还特别快,几乎是倏忽一下就由一团烟雾消失为一个点,就像被什么吸收了一样。
正思索间,祝星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季知远,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