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睫毛微微抖动着，克劳德醒了。

他这一晚睡得不太好，抛开前半夜被宿敌性骚扰这件事，后半夜里他也没几刻是陷入睡眠状态，大多数时间都是浑浑噩噩的，半睡半醒。

克劳德已经习惯了自己不正常的休息状态，对他来说不管结果如何，自己起码是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恢复的一点精力足够他应付第二天的旅程。

克劳德依次叫醒了两个孩子，小爱丽丝揉着惺忪睡眼，注意到了克劳德不对劲的地方，她指了指自己的嘴角，问克劳德的嘴巴怎么破口子了，克劳德一愣，摸上了有些红肿发疼的嘴唇，说自己应该是昨晚做了噩梦，不小心咬破嘴唇。

这套说辞，克劳德自己都是半信半疑的，虽说那个男人时不时通过克劳德的幻觉来骚扰他，但大部分是作用在幻像里，不会对现实造成实质性影响。眼下自己的伤口切实存在着，克劳德也只能归咎于是自己情绪激动的缘故。

伸舌头舔了舔下唇，皮破的痛感像针刺一样，克劳德掩住嘴唇，不让小爱丽丝和萨菲看见。

两个孩子都是对别人情绪比较敏感的人，克劳德不愿多说，他们也不会去追问。

在小爱丽丝去洗漱后，萨菲贴心地询问克劳德不需要涂点药膏吗，克劳德想了想，随即摇摇头，说没这个必要。

说来也奇怪，得到这个回复后，萨菲的心情似乎明媚了许多，克劳德不确定这是否是他的错觉。

今日份的早餐格外丰盛，萨菲大概也察觉到了目的地将近，特地准备了菌菇浓汤和简易三明治，饱腹所带来的幸福感让克劳德情绪没那么压抑了。

早餐过后，芬里尔在进行她最后的旅程，克劳德压低着上身，几乎贴在了引擎上。

他喜欢芬里尔，喜欢驾驶芬里尔奔跑在荒野之上，让猎猎狂风带走他的记忆和思绪，但今天，他似乎没能享受到这份乐趣。

目的地将近，克劳德的思绪反而变得紊乱，脑海里充斥着萨菲罗斯对他诉说的话语，恍惚间，他陷入了回忆当中。

早在遇到萨菲前，克劳德跟萨菲罗斯的关系就变得很微妙。

这并非是指那一次□□，而是更早一些，从克劳德接受路法斯的一次委托开始。

在思念体三人组的事件结束后，路法斯加大对宝条实验室的销毁力度，考虑到神罗内部并非完全忠诚于他，遇到一些比较敏感的事情，路法斯时不时就会上门委托克劳德去处理。

克劳德一开始是想拒绝的，但联想到实验室里说不定藏着萨菲罗斯的复制体，再加上路法斯给出高额的金钱，拒绝的话语刚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犹豫再三接下了路法斯的委托。

这次也不例外，只是相对于前两次而言更为棘手罢了。

克劳德在宝条迷宫一样的实验室里呆了整整五天，才从那昏暗得不见天日的实验室里顺利逃脱出来。彼时的他已经一个礼拜没有睡觉了，再加上高强度的砍杀怪物的强度，饶是克劳德有着杰诺瓦细胞的支持，也难以连续几天，从繁殖性极高的母虫下迅速剿灭虫军，更别提保持清醒的意识去销毁那一份份文件资料，再度返回米德加了。

克劳德当时只剩下两个念头：一是让路法斯给他加钱，二是他需要立刻躺下来睡觉。

去了趟神罗大厦，狠狠地敲诈了一番路法斯追加5000gil作为补偿，克劳德才放松下来，晃悠着头重脚轻的身体回到了爱丽丝的教堂。

他需要好好地睡一觉，谁也不能打扰。

克劳德甚至没能给自己铺个床，放下六式后就往长椅上躺下。

他实在是太困、太困了，困到自己似乎出现了幻觉，萨菲罗斯又一次降临在他面前。

但克劳德已经无暇顾及这个半真半假的萨菲罗斯了，多亏了他，克劳德没少出现各种幻觉，也正因如此，克劳德没能把眼前高大的男人视作真实存在。

多半又是来戏弄他的了。

“别闹，有什么事等我睡醒了再说。”

克劳德含糊不清地说道，眼皮子都快闭上了，他乏力地作出叫人走开的动作，整个人就像是陷入了电量不足的状态。

男人发出饶有趣味的语气词，站在克劳德不远处的地方观察着这个即将昏睡过去的人偶，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克劳德对他如此不设防的模样。准确来说，是懒得理会他。

就在快彻底失去意识时，耷拉的脑袋惊觉想起了什么，克劳德抬了抬头，对即将踏入花丛的萨菲罗斯嘱咐一句“还有，别踩到爱丽丝的花，不然又得我收拾”，便彻底昏迷了过去，完全不等萨菲罗斯回应。

按照以往，萨菲罗斯定然会让克劳德感受久违的疼痛，但这次不一样，萨菲罗斯对克劳德难得流露出的疲惫感到新奇，以至于他竟然能从这简短的两句话里体会到说不出的“信赖”。

着实是有趣。

既然是克劳德的请求，萨菲罗斯当然没有理由拒绝，他拾起地上的毯子盖到克劳德身上，接着来到长椅的一头，扶起形似陆行鸟的脑袋坐在椅子上，让克劳德的脑袋落在萨菲罗斯的大腿，让他不至于睡在冰冷僵硬的长椅，第二天落了枕。

倘若克劳德意识清醒，恐怕也会为眼前的一幕感到惊悚。

萨菲罗斯竟然拍抚着他的脑袋，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发丝，眉眼弯弯，就像是很久以前，克劳德还是一名神罗小兵时，萨菲罗斯对部下露出体贴关怀的笑容那般。

很可惜，克劳德对此一无所知，自然也不清楚自己竟然朝着温暖的地方拱去，脸埋进萨菲罗斯的腰腹里，平缓地呼吸着。

熟悉的气味令他的精神感到放松，克劳德很快坠入更深层的梦境。

人偶的依赖令萨菲罗斯感到心情愉悦，他就保持着这样一个姿势，垂首注视着克劳德的侧脸，让他安睡着，像孩童一样，陷入遥远梦乡。

克劳德睡了很久，久到教堂外的天际再度泛起燎红的云，克劳德才醒过来。

意识回笼的一刹那，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劲，教堂里多了一个人的气息，而克劳德本人，挨着那人睡着。

克劳德愣神片刻，便听见上方传来饱含笑意的语调。

“我很高兴见到你醒过来，克劳德。”

“或许我该说，早上好？”

男人的嗓音是克劳德最熟悉不过了，克劳德几乎弹射跳起，极快地拿过一旁的六式，巨剑对准敌人，严阵以待长椅上的星球灾厄，全然忘了自己上一秒还睡在对方的大腿上。

“萨菲罗斯！你怎么会在这里！”

克劳德喝道，手不自觉地扶了扶抽痛的脑袋，突如其来的强制清醒让他大脑皮层产生应激反应，视野变得模糊不清，克劳德强装没事的样子，至少他不能让萨菲罗斯知道自己身体不适。

出乎克劳德意料，萨菲罗斯没显现出他的那把正宗长刀，而是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怡然自得地扫视了一番克劳德的精神状态，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

克劳德没有放松警惕，天知道萨菲罗斯又在打什么主意，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叫声让英雄一下子臊红了脸。

事实上，他已经一个多礼拜没吃过任何东西了，饶是有杰诺瓦细胞的支持，克劳德本身也需要摄入一定的能量。

从兜里掏出一个翻盖手机，萨菲罗斯朝克劳德扔过去，克劳德稳稳接住，垂眸一看，竟然是他平时吃开的一家面店电话号码。

眉头一拧，克劳德冷声道：“萨菲罗斯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不可能会让普通人靠近这里。”

萨菲罗斯双手环胸，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你想用现在的状态跟我打吗？克劳德，作为主人我必须得提醒你，一旦落败了，你的同伴、乃至这个星球都会落在我手里。”

“甚至于，我可以在你面前一个个虐杀他们。”

“如果你喜欢这份礼物，我自然是十分乐意的。”

双手握着六式更紧一些，克劳德低声咒骂了一句，他观察着萨菲罗斯的表情，似乎在确认萨菲罗斯说话的可信度，犹豫片刻后，克劳德放下了手中的巨剑。

“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克劳德警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