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月夜下寂静地燃烧，克劳德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火光将他的脸庞衬得寂寞，将他的悲伤暴露无遗，他抬眸看向了对面树干上的人，似乎有所预料他的到来。

——萨菲罗斯，来自他的世界的星球灾厄。

焰火照亮了那人阴影下的面容，他双腿交叠，悠然自得地坐在放倒树干上，嘴角弯弯翘起，微笑着注视着从噩梦中醒来的金发青年，语调轻缓地打了一声招呼。

“好久不见，克劳德，看起来你做了一个好梦。”

拳头一点点收紧，克劳德紧紧盯着银发恶魔，目光锐利如刀。

“萨菲罗斯，你在搞什么鬼。”

银发男人下巴轻抬，脸上带着自信、张扬的笑容，淬着火焰燃烧着：“这句话应该问你自己才对，你在思念我，克劳德，所以才会做了那样的梦。”

“为什么要否认这一切呢。”

克劳德手脚冰凉地僵硬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缓缓退去，视野中幢幢树影也逐渐变得扭曲，黑暗与灾厄的背影融为一体，他身后伸出无数条晃动的触肢，滋长伸长地要将这片火光吞噬，把人生吞活剥。

萨菲罗斯还是保持着不变的微笑，偏了偏头，性感的嘴唇一张一合。

“承认吧，克劳德。”

“你在渴望我们的结合。”

克劳德近乎失控地叫喊着萨菲罗斯闭嘴，却在意识到身边还有两个沉睡着的孩子，硬是在脱口而出之前压低了嗓音，却依然能听出其饱含的愤怒。

“你在精神控制我，那不是我想要的！”紧握的拳头让指关节有些充血，克劳德深知自己的精神向来都被萨菲罗斯轻易把控，自然也知道这无端的梦境绝对是萨菲罗斯的手笔。

他的情绪蓦地变得冷静下来，就像在与萨菲罗斯战斗时那样。

见克劳德眼神明显有所变化，萨菲罗斯知道自己没法在这方面继续击溃他了。

“要说精神控制，做这种事的人不止我一个人才对。”萨菲罗斯弯下腰，手肘抵在膝盖，下巴撑在掌心上，随性的坐姿让他看上去还是那样优雅，可碧翠蛇瞳沉淀着锋利又危险的冷意，“你很偏爱小时候的我啊。”

克劳德皱了皱眉。

“你也有所察觉了不是吗，还需要我去提醒？”

火焰扭曲着空气燃烧着，像是缓慢地腐蚀掉克劳德原本的意志，在蛊惑人心的话语下，克劳德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种种不和谐的音调，都构造成了名为“怀疑”的种子，在他心中扎根发芽。

那是他不愿去面对，但迟早有一点要去面对的现实。

萨菲确实是对他的身体……又或者说是精神做什么手脚，只是克劳德无从得知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萨菲竟然能绕开了他的监视和掌控，反过来对他的监管者下手。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像是看穿了克劳德所想，萨菲罗斯用充满怜悯的语调提醒他可怜的人偶：“你每天吃的东西都是由他来准备的，这是很好的时机不是吗。”

克劳德脸色一白，捂住了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宽厚的掌心落在形似陆行鸟的头发上，轻轻触碰摩挲，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萨菲罗斯附身贴近克劳德耳畔，温热的吐息扑打着克劳德的耳廓，他不介意彻底击碎克劳德的幻想：“杰诺瓦的血液，尝起来味道很不错吧。”

克劳德的胃一阵翻涌，仿佛有人重重锤了他的腹部，阵阵眩晕让他眼前的画面如螺旋般回旋。

饶是做好心理准备，在萨菲罗斯毫不客气揭露真相时，那股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径直冲击到了克劳德的大脑，以摧枯拉朽之势想要湮灭和摧毁克劳德所有自我坚持。

命运嘲笑着他的徒劳无功。

而星球灾厄乐于见到此景。

明明自己没有教导过萨菲如何使用杰诺瓦细胞，他却依然通过了克劳德的记忆无师自通，并把这份试验落在克劳德头上，以此证明操作的可行性。

嘴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克劳德闭上眼睛。

倘若昨晚没跟萨菲坦诚相待，他恐怕真的会认为萨菲别有打算。

但现在不一样了……

脑海回闪过少年小心翼翼又沉默的模样，过去相处的点点滴滴如涟漪荡漾在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克劳德发现自己已经没法再拒绝那个孩子了。

打从一开始，克劳德对萨菲的期望就很低，对克劳德来说，只要萨菲行事不过界，克劳德都可以暂时忍受一些无关紧要的付出。

更何况，那孩子对他抛出了那样一句话：

【这取决于你对我的信任，克劳德。】

【如果你对我谈不上有一点信任，哪怕我解释得再多也无济于事。】

那晚，克劳德选择了信任他，于情于理，克劳德也应该将这份信任贯彻到底。

半晌，克劳德再次看向了出现在另一侧的萨菲罗斯，他很清楚，这只是个幻影，借由他细胞复现出来，只有克劳德才能够看得见的幻影。

“那又如何。”瞥了眼躺在地上的少年，克劳德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将这份信任托付出去，“至少他只是希望和我一起过普通的生活，而不是像你一样，把星球当船开。”

话音刚落，对面的人面色一冷，一种极其可怖的杀意在蔓延开来，如同盘旋的毒蛇一般缠绕上克劳德的身躯将他死死束缚，属于人类的躯体正在尖锐的叫喊着危险。

克劳德对萨菲罗斯的杀意已经十分熟悉了，见对方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恶意，克劳德也跟着释放了自己的气息，笼罩在两个孩子身上，以此抵御冰冷刺骨的寒意侵袭。

“我反倒是想问你，萨菲罗斯，你在不安些什么。”

克劳德并非是迟钝的人，与萨菲罗斯相杀久了，自然而然地了解萨菲罗斯每一个微表情下的真实情绪。而此刻，克劳德无比清晰地觉察到萨菲罗斯平静的表面下，是无法掩饰的狂躁，以及诡异的不安。天知道克劳德解读出来这种情绪后，有多么不可置信。

那个无所不能、无所顾忌的男人竟然还会感到不安，盖亚听了怕是都要发笑。

“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干预这个世界线的发展是为了什么，但我很确定有一点……”回想起小镇上的所见所闻，克劳德皱起了眉，他的左臂隐隐作痛，像是回到了两三年前那场人类的无妄之灾。他不自觉摸上了隐隐颤抖的左臂，冷静说道：“这个世界之所以会出现‘星痕症候群’，是你在搞的鬼吧。”

“你从置换到这个世界起就已经是完成了降临，而非是生命粒子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