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留给岑既白和苍秾一夜噩梦的戚红睡饱醒来。她先是打了盆水洗漱完毕,然后从厨饭堂借来一壶开水熨烫新送到的衣服。把衣裳烫到没有一丝褶皱,戚红披上外衣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地爬上床做了个助跑动作。
面前的床铺上整整齐齐地睡着岑既白、苍秾和丘玄生,戚红深吸一口气酝酿须臾,身形一闪疾风似的冲出去,飞快从面前三人身上跑过去。岑既白第一个被她踩醒,睁眼一看只见一条白光闪过,搓着眼睛喊道:“白素贞?”
苍秾和丘玄生也从梦中惊醒,捂着被踩痛的地方坐起身。戚红凑过来靠到岑既白肩上:“官人,你终于醒了。故镜把丫鬟的衣服送过来了,你们快起床换上吧。”
岑既白摆出一副作呕的表情,嫌恶地抓起盖在身上的衣裳说:“丫鬟衣服怎么这么素,跟披麻戴孝似的。殷大娘能不能提升下品味,一堆白花花站在眼前不怕得雪盲症吗?”
“她姐姐刚死,你想娇艳给谁看?”戚红坐到岑既白的轮椅上,“赶紧起来啊,要是没及时去见殷大娘她发火把我们赶出府怎么办?到时候怎么查你和苍秾的身世之谜?”
“要你管?”岑既白骂骂咧咧地穿衣服,“今天我一定要抓住姑母问清楚,彻底弄明白我到底是不是她的孩子。”
苍秾眼睛下挂着两个黑眼圈,一言不发地把衣服扯过来披到身上。丘玄生见她精神不振,问:“苍秾小姐,昨晚我老是感觉你翻来覆去的,你是不是没睡好?”
苍秾强颜欢笑道:“我没事,我们赶快起来吧。”
昨夜殷南鹄送来的铜牌被岑既白抢去搁在枕头底下,美其名曰防止弄丢。那铜牌与当日丘玄生在幻境里看到的那块一模一样,只是中间多出道修复的痕迹,原先铸在铜牌上的殷简的记号也被融掉,取而代之的是殷南鹄的名字。
这很可能是殷家家传的令牌,谁是家主谁就能把名字写在上头。一行人仗着令牌在身拖延了一阵整理好仪容,来送早饭的忠姨在门外喊了半天,范臻香才懒洋洋地来开门。
忠姨领着两个抬食盒的随从进来,掀开盒盖舀了一瓢白水倒进盆里,戚红抱怨道:“这粥怎么跟白水一样稀?”
那碗米汤清晰倒映出忠姨的嘴脸,即便铁证就在眼前,忠姨也还是睁眼说瞎话:“没稀,没稀呀。”
“你们想吃大鱼大肉的心情我理解,可你们初入社会,温饱会消磨你们的意志。”忠姨故作高深地说,“等你们到我这个年纪就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好好努力吧。”
她说得冠冕堂皇,稍微推敲就知道根本站不住脚。戚红生气地说:“我就不信喝了这样的粥还能梅西还能踢球。”
忠姨掩饰不住笑意,吩咐道:“你们几个喝了粥就把院子扫干净,还有屋里的古玩摆件要一件一件地擦,若是让我在架子上看到一点灰尘,就用针在你们身上钻出一个洞。”
“不劳您费心。我们有家主给的令牌,她说我们今天不用做事,及时到厨房里见她就好。”岑既白亮出铜牌,扬起下巴说,“范臻香她们也要一起来,谁让她做饭好吃呢。”
没想到这几人能拿到这东西,忠姨脸上青筋毕露,她走近来端详片刻,一甩袖子回头就走,临走时撂下这么一句:“来日方长,我就不信你们没有落到我手里的时候。”
“这下真是把忠姨得罪得透透的。”郝雯彩内心复杂,说,“家主昨晚找你们什么事,能不能透露给我们一点?”
范臻香和龚付高也很在意,岑既白收起令牌,笑着说:“只不过是让我们去厨房做些据琴城的特色菜,范臻香专业对口,要是姑母喜欢你升官就指日可待了。”
范臻香跟身边两人对上视线,迟疑着说:“可是我从来没去过据琴城,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特色菜。”
跟着狐朋狗友聚餐开宴时为了摆阔总是什么都点一份,岑既白的笑容僵在脸上,转头看向苍秾。就算上了街也没有点菜的能力,从不离开家门的苍秾表示爱莫能助。
要是没能做出让殷南鹄和苍姁满意的菜,被赶出去也是指日可待。一行人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厨房赴约,殷南鹄起了个大早等在那里,一看见岑既白就快步走上来。
面对殷南鹄的疑问,岑既白搜肠刮肚,最后说:“要说我们据琴城神农庄里最好吃的东西,当属李大厨私房秘制的蟹壳包。这蟹壳包金黄酥脆,一定能让姑母打起精神。”
“好,就决定做这个了。”殷南鹄立即拍板,说,“我们多做一点,需要什么用料就叫人去厨房里拿。”
“蟹壳包,最关键的食材便是蟹壳和蟹黄,”岑既白说到一半,闭眼回忆道,“还有上面的酥油。”
殷南鹄点点头,说:“这三样东西也不算难得,具体用料你就写下来,劳烦范臻香和龚付高跑一趟收集齐。”
见她如此严阵以待,岑既白几乎能看到苍姁吃吐后自己被赶出去要饭的惨状。此时只能寄希望于苍秾记得菜谱,可当岑既白看向苍秾,只看到她站在灶台边望着窗外发呆。
岑既白气个半死,转眼一看戚红正抱着厨房里刚出锅的馒头啃,她不悦道:“喂,你怎么直接就吃起来了?”
“这有什么,谁家不是全菌厨房?”戚红咽掉嘴里的馒头,又随手给龚付高和郝雯彩塞了两个,“殷大娘你还不知道吧,今早忠姨跟着手下来送饭,那粥清得能当镜子照。”
“是吗?”看着饿得眼冒绿光狼吞虎咽的龚付高和郝雯彩,殷南鹄像是觉得有点没面子,低声说,“我告诉过她不要跟你们追究,她竟然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把忠姨和殷孝拉下台对日后在殷府的生活大有裨益,岑既白在稿纸上写了几笔,撺掇着说:“殷大娘,你要拿出家主的气势来,千万不能让忠姨她们小看你。”
“我记住了,今天回去我再找她说一次。”殷南鹄握拳点头,低头看她手中的稿纸,“菜谱写得怎么样?”
岑既白含泪继续。几乎是把记忆里蟹壳包所有美味之处都想了一遍,聚集成了一纸清单。殷南鹄认真看完,问:“这蟹壳做菜会不会太硬,苍姁她真的会喜欢吗?”
“看起来不难,我有信心做好。”范臻香简单扫了一眼,毕恭毕敬地说,“家主,我和龚付高这就去取材料。”
殷南鹄点点头,这两人拿过稿纸便快步走出门去,连检查的机会都不留。剩下几个留在厨房里的人都望着自己欲言又止,殷南鹄说:“看你们这样,似乎是有话问我。”
早就知道殷大娘善解人意,岑既白大大咧咧地说:“没错没错,殷大娘,我们想听你说说你姐姐。”
“我姐姐,”殷南鹄看向窗外,“她已经不在了。”
这话跟在伤口上撒盐有什么区别,戚红踹岑既白一脚,岑既白赶忙改口:“我是想听殷大娘你姐姐生前的事。”
她用手肘捅苍秾,苍秾附和道:“昨晚孝妈妈带着一个叫故镜的人来我们房间,把我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没收了。龚付高说要是殷大娘你姐姐在,孝妈妈决不敢如此嚣张。”
郝雯彩搬来小板凳,众人围坐在炉灶边。殷南鹄没觉得这话冒犯,笑着说:“龚付高说得有道理,若是我姐姐还在,故镜就不会跟着孝妈妈去烦你们了。”
她注视着堆在灶膛里的柴火说:“故镜和青鸾是我姐姐提拔的亲信,换作以前,她们只为我姐姐办事,不听旁人的命令。如今我姐姐不在,故镜就只能给孝妈妈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