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除了观音像还有张单人木床和一处书桌,阿凡狄随便坐下,满意道:“不错啊,这几年你就住在这地方?”
“你管这叫住?”大吕说到这个就生气,直接对着阿凡狄踢了一脚,“我是被石耳关进这里来的,从前她跟她家亲戚在这儿守陵,那小姑娘害羞不见人,天天住在这里头。”
“她亲戚是小龙女啊,住在古墓里?”能借菩萨的帮助还上钱,贺兰焰说话也硬气起来,在屋里打量一圈说,“这间屋子怎么建在祖宗的墓室地下,岂不是碍了风水?”
“别搞笑,你们贺兰家风水再好也得倒霉。”大吕讥讽地笑了笑,虚指着脑袋顶上的墓室说,“你没看那棺材里写着,你祖宗把一切都献给了皇帝,你也被算在里边。”
“我也被献给皇帝了?”这话听得贺兰焰心头一惊,她很快反应过来,兜着手呸一声说,“我倒是想,就算给皇帝端洗脚盆都好过现在挨饿受冻挖祖宗的墓。”
她总是这样没志气,大吕和阿凡狄都大笑起来。乐始站在墙边,幽幽道:“我大概猜到长毛驴为什么这么说了。”
大吕心头不忿,转头问:“你说谁是长毛驴?”
“这观音像这么大,不像是后来放进来的,应当是工程动土时就准备好埋在这里。”乐始立在观音像旁的石壁前,认真地说,“你也知道主墓室下再设房间是坏风水,或许你祖宗早就想到了这一点,风水再好也救不了你家的运势。”
贺兰焰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乐始向她招手:“你来这里自己看。”
相熟的阿凡狄和大吕凑在一起说话,贺兰焰将信将疑走到乐始身边,只见乐始面前的石壁上有块颜色较深的石板,若非细看很难发现。她又凑近些,发现石板上刻着行小字。
右起是形同天书的西夏文,从前大吕和巴依走得近,两人都能看懂。若是只有西夏文就得请教她,好在右边有行汉话标注。贺兰焰看一眼大吕,再一字字念道:“二十四年六月,偏将军贺兰氏举子孙后世之良运转予西夏国主,助其国势昌隆以御万邦。敬告地下丞……这啥意思啊?”
还在仰望观音像的苍秾忽地听见个熟悉的名词,赶忙凑过去说:“什么东西,让我也看看。”
大吕没发现苍秾的异样,光顾着嘲笑贺兰焰家里的事:“这意思不明摆着嘛,你祖宗为了讨好西夏国的皇帝,把你们整个家族未来的好运都转让给人家了。”
贺兰焰瞪大眼睛,看她的表情太丰富,阿凡狄捧腹大笑道:“西夏早就被灭了,你们家的运气不行啊。”
“这么说,”贺兰焰愣在原地,努力了半天还是没能说服自己接受现实,她说,“这么说祖宗也在算计我?”
“大概是吧。你们全家都挺没良心的,今有你为啃前人留下的财富不惜刨自家祖坟,古有你祖宗为了讨好皇帝牺牲你的运势。”乐始一本正经地比划,“这就叫双向奔赴。”
“赴个鬼啊,问过我意见了吗?”贺兰焰气得跳脚,不小心踩到站在她身后的苍秾,回头对上一张脸色铁青的脸,贺兰焰吓得一哆嗦,“怎么了,你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我也有个问题,”苍秾搓搓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措辞一下艰难地说,“这地下丞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她此前跟阿凡狄交过手,阿凡狄知道她不是善茬,于是没有开玩笑,一五一十地说:“哦,这是个很古老的传说。地下丞是阴间的一种官职,下葬前会有专门的人将死者的名字和资料写在纸上烧毁,让地下丞给死者注册阴间户籍。”
“古人认为人死后会在地下世界里继续生活,地下也有专门的长官……这么说太复杂了,反正地下丞不是阳间的东西,”大吕怕她不懂,补充道,“说得时尚点就是鬼差。”
什么间的东西,什么差?这下大吃一惊的便成了苍秾,贺兰焰见她表情不对,警觉地后退到阿凡狄身侧。
这怎么可能,苍秾本想回头问乐始话,乐始阴沉着脸向前一步,暗暗用刀柄抵住她:“诶,原来地下丞是鬼差的意思吗,我还以为是什么果汁呢,听起来跟果粒橙差不多。”
她的话引得众人笑起来,乐始马上把话题转开:“你说你是被石耳关在这里,那你如何在墓室里活得这么久的?”
“那时石耳看出我的意图,假借带我长见识为由把我关进了这里。”大吕攥紧床上的毯子,咬牙切齿地说,“估计她没想要我死,在这里留了很多干粮。有时爬进墓室的蝎子也会搬着食物和水,那些蝎子很亲人,不跟我抢。”
她起身走到书桌旁,抬手拉开抽屉:“你们瞧,这桌子里装着碗筷书籍,我想可能是那个石耳的亲戚留下的。那个小姑娘年纪很轻,石耳说她得了怪病不能见人,别说是我了,恐怕整个放眼宝照城都没人没见过她长什么样。”
贺兰焰问:“这次石耳回来的时候带了亲戚吗?”
那天阿凡狄也在堵石耳的队伍里,只记得当时的石耳风尘仆仆孤身一人,没记得她身边还有谁。阿凡狄摇摇头,乐始抬眼问:“那你还记不记得她的名字?”
“这个我倒是听石耳叫过几句,好像叫什么生,是学生还是玄生来着?”大吕回想道,“好像是叫丘玄生。”
“玄生?”贺兰焰重复一遍,猛然醒悟过来指着苍秾说,“这不就是你刚刚一直念叨的那个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