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丘玄生,乐始最先想到的不是她本人,而是那几只如影随形跟在她身边的怪手。听队长说,她第一次遇见丘玄生的时候这些手就已经跟着丘玄生,并且只听她的话。
也许是跟随怪手一并长大,丘玄生自信能控制住它们,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把这些特殊的朋友介绍给乐始看。那时的乐始不及如今成熟,在那几只怪手冲出桎梏时便夺路而逃。
从那以后,丘玄生就被石耳带走了。丁汀源照旧带着乐始四处游历,乐始也曾设想过分别后丘玄生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石耳会带丘玄生住进这种地方。
根据丘玄生后来的说辞,她是自愿跟着石耳训练控制巨手的能力。关在地下不见旁人便不会有失误伤及无辜的风险,想到这里,乐始又问:“这几年石耳和丘玄生都不在宝照城,你一个人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岂不是要被闷死?”
大吕睨她一眼,像是不满她的问题:“我闷死就顺你的心了?石耳愿意让她的亲戚来这里住,自然是不会闷死人的。早些年石耳也给我送过些吃的,不是从你们刚才过来的条道儿进门,所以我估摸着这地方还有别的暗道。”
“这么说我们可以从这里出去?”贺兰焰立马来了精神,“石耳是从哪条路给你送吃的,你给我们指一指。”
“就是这堵墙。”大吕信手一指,丧气地说,“你们别白费气力了,石耳不在的这几年我没有一天不是在钻研怎么逃生的,被困在这里头再怎么费心思也寻不见门道。”
阿凡狄踢一脚书桌,满腹愤懑道:“这石耳真狠毒,她关你就算了,连自己家的亲戚也关在这里。”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平日里总是缺心眼的丘玄生一进来就连解好几个机关,原来她曾经就住在这里。苍秾身后的乐始信步走到书桌旁,问:“这里头是丘玄生的东西?”
苍秾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跟着走到书桌旁随手翻了翻:“她关在这个破地方,也不想让石耳放她出去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在这个地方住了一段时间,大吕自在得跟在自己家似的,讲解道,“不过就那些东西看,丘玄生在这里过得挺舒心,我记得有几件东西还挺有趣的。”
她说着,从抽屉里抽出个小薄本:“你看,填色本小人书。”乐始伸手接过来翻看,大吕靠着书桌感叹道,“其实我本来见过那个丘玄生一次,就是石耳带我下来那回。她先是在上面的墓室把我打晕了,推开石棺把我拖进来。”
这样翻别人的东西真的好吗?乐始认真看着小人书里的内容,苍秾不敢出声干涉,只见那书页被画得乱七八糟,看来丘玄生在这里待的时日太久,只能借此解闷。
翻完整本书乐始就把书丢到一边,苍秾拾起来,大吕还在继续回忆:“当时我眼睛朦朦胧胧的,就看见她亲戚在这里睡着,没看清脸。石耳叫她起来,说要带她回辅州。”
听着她的陈述,恍惚间苍秾好像看见坐在桌前涂涂画画的丘玄生,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提问:“那是几年前的事?”
大吕托着下巴思考:“大概是两年前吧?我被关在这里不知年月,只知道我已经睡醒过六百多次了。”
听丘玄生说她是在吓到乐始后被带来这里,那她在这个房间里生活了多久?苍秾用余光偷觑乐始的表情,乐始却是一副跟自己没关系的样子,一脸冷漠地翻着书。
书桌里多是些话本和图画书,乐始没翻出感兴趣的,随便拿起其中一册说:“这些都是玄生的东西?”
大吕挠头笑道:“现今都是我的了。”
“不要脸,明明是玄生的。”苍秾呛她一句,“玄生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会觉得孤单吗?石耳会不会下来陪她?”
“这我哪说得准,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被苍秾骂过的大吕立即恶言相向,她绕过苍秾,帮乐始翻出有用的资料,“这些书上有她的涂鸦,看样子她朋友不少。”
被关在这种地方能有什么朋友?苍秾不信她这话,大吕从抽屉里翻出一卷竹简,苍秾顿时后退一步,抬头却见乐始不为所动,看来这竹简与丘玄生平日带着的不同。
大吕摊开竹简示意两人来看,只见略微发黄的竹简上歪歪扭扭刻着一行字:“玄生和小芹永远在一起。”
“小芹是谁?”苍秾赶紧问。
只顾着低头看竹简的乐始没回答,苍秾转头又问抱着手瞻仰黄金神像的贺兰焰:“宝照城里有谁叫小芹吗?”
对着神像幻想日后美好生活的贺兰焰被她从遐想中扯出来,悻悻地摇头表示不知道。阿凡狄坐起身来,扭两下僵硬的肩膀说:“别管那些了,想想怎么从这里出去吧。”
有了本钱的贺兰焰心情愉悦,轻快地附和:“祖宗给我留了个这么大的金菩萨,这下不愁还不上大姐头的钱了。”
苍秾忍不住又看一眼那称得上庞然大物的黄金神像,看来在西夏国当将军是个肥差,就算把全部献给了皇帝,也有家底铸这么大一尊观音。神像雕凿精美,尤其是肩上垂下的披帛,犹如淌在菩萨肩头的潮水,在波浪重叠的源头伸出数十只姿态各异的手臂,晃出的金光简直让人眼花。
乐始凑上来说:“你就不觉得这菩萨看人的眼光很古怪?对着这么尊神像还能睡着,丘玄生还是个能人。”
听她这么一说,苍秾立时也觉得菩萨垂下的眼睛不像慈悲怜悯,反而像是坐在这里等着看好戏。不知这神像是什么来头,苍秾正准备说话,贺兰焰就大咧咧笑道:“眼光怪是怪了点,不过一想到菩萨身上都是金子,我就不怕了。”
这人眼里只有财宝,苍秾和乐始都懒得跟她细说。现下最重要的是赶紧从这里出去,苍秾按住大吕指出的墙壁,问:“你确定石耳是从这边墙进来给你送饭的?”
大吕肯定地点点头,苍秾用力推几下墙壁,确实感觉有一部分墙壁背后有些松动,苍秾为难道:“这屋里没有够硬的东西,难道要把那副石棺扛到这下面来?”
虽然之前跟她有过节,但为了离开这里,阿凡狄还是提议道:“我看你能一个人搬动,若是嫌累咱俩一起搬。”
贺兰焰抱住菩萨的黄金手指,乐滋滋地说:“哪用这么麻烦?把上面那个密道砸出来不就成了?”
乐始讥讽道:“然后呢?是等去王陵的那两个人排除万难回到这里还是我们亲自过去被暗箭射成筛子?”
大吕站在乐始这边,若有所思道:“对哦,还是直接出去,叫大姐头带人把这座菩萨搬走才是。”
“等一下,把整个菩萨搬走?”贺兰焰一下听出她话里弦外之音,挡在观音像前说,“我欠了你们多少钱,要拿整尊纯金的观音抵?给你们一个指头都足够还清了!”
都到这时候了还在分赃上吵架?苍秾靠在墙边听贺兰焰和阿凡狄吵闹,有了大吕助阵贺兰焰吵不过她,似乎是怕这两人杀人灭口,贺兰焰只得忍住怒气不说话。
等到贺兰焰偃旗息鼓,阿凡狄才得意地吆喝道:“别管她说什么,姓王的,咱俩上去把石棺搬下来,到时我跟大姐讲明白你们的功劳,叫她赏你们点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