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玄生和岑既白也走到檐下,岑既白亲昵地蹲到苍姁身边。下雨天驿馆里躲雨的人很多,却都不像苍姁这样蹲在外头,屋里人声鼎沸,苍姁倒是一个人比里头还吵。
炒面只吃了几口,苍姁就大力喘气道:“好辣!戊窠城的口味好特别,早知道这么辣我就带点水来了。”
她伸长脖子仰头要接天上掉下来的雨水,丘玄生上前给她撑伞:“苍姁前辈,喝生水会肚子疼的。”
“我和你们这些凡人不同,真夜之魔女岂会被小小病菌打倒?”苍姁还是跟她不合,把头一扭气冲冲地说,“再说岑星咏给我拿药当饭吃,只怕病菌还没我毒呢。”
好心没好报,丘玄生也放弃讨好苍姁在她面前留下好印象了。苍姁连吃几口被辣得说不出话,丘玄生和岑既白识趣地讲些与苍姁无关的闲聊,街对面冒雨冲过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苍姁往旁边挪了挪,专心与辣椒炒面对战。
又动了几筷子,苍姁意识到身边有一道森冷的目光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作为真夜之魔女、炎狱的主人、铁与血的锻造者、星象与空间的掌控者,她曾对阵过幽灵戚彦、岩浆殷南鹄和恶魔岑星咏,但都没有遇到过如此寒气逼人的眼神。
警觉地停下进食,苍姁停下筷子看向那道冰冷视线的来处,那个刚跑进来的小孩啃着手指望着她:“我也想吃。”
苍姁背过身去,那小孩上前一步:“我也想吃。”
苍姁挪到墙根,那小孩上前两步:“我也想吃。”
苍姁躲进墙角,那小孩走到苍姁身后:“我也想吃。”
被逼得无路可走的苍姁抓紧油纸袋,扬声喝道:“干什么啊,你是乞丐吗?”那小孩被她震得后退几步,苍姁说,“这是用我娘给我的钱买的,想吃就找你娘要钱去。”
“我也想吃,”小孩重复一遍,又说,“我娘不在。”
“走开!”苍姁护住炒面,站起来把炒面举到那个还没她一半高的小孩抓不到的地方,“你以为你是小孩所有人都要让着你?要是不论年龄你和路边的乞丐有什么分别?”
那小孩跳起来想抓:“我就是想吃嘛,我就是想吃!”
没想到还能看到这种场面,丘玄生掏出钱袋,拉过小孩说:“我这里还有一点钱,不如你拿去……”
“不许给她!”苍姁劈手抢走丘玄生的钱塞进自己口袋里,盛气凌人地说,“今天我就好好给你上一课,我们又不是你娘,自己的孩子自己管,干着我们什么事?”
“我就要吃!”眼见她决心已定,小孩心知直取不得,挤出几滴眼泪上来抓住苍姁的衣服,“给我吃一点嘛。”
“不给不给,”苍姁心有正道邪魔不侵,打开那小孩牵着她的手大声抱怨,“在家里必须让着小乌菱和小戚红,不分零食个个都像要吃了我似的,怎么出来还是这样?”
想起曾经的惨痛生活,苍姁更加坚定信念,推开面前的小孩说:“我就是不给你吃,你能怎么着?”
小孩被她推得远远的,后背撞上驿馆装饰用的围栏。苍姁志得意满继续吃面,要将她冻结般的视线始终不散,丘玄生拉几下岑既白说:“小庄主,那个孩子一直在看这边。”
岑既白的灵魂被她拽回身体,突然一拍大腿狂笑着说:“就是啊,岑乌菱和戚红以为自己是什么神仙皇帝了,敢跟别人抢吃的?要我说就是不给她们吃,饿死拉倒。”
“就是就是,饿死……”苍姁说到一半剧烈咳嗽起来,丘玄生匆忙上去扶住她:“苍姁前辈,这面条太辣了。”
“我知道,可是,”苍姁瞟那望眼欲穿的小孩一眼,咬牙切齿地攥紧油纸袋说,“那个死小鬼老是盯着我的面,万一我丢掉面条之后她捡起来吃了怎么办?”
丘玄生说:“你不要给她正好,这样皆大欢喜。”
“不行,我的东西就是我的,就算丢了也不许别人碰!”苍姁抓着油纸袋站起身,朝驿馆大堂里看了看,吩咐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像是担心她们会像自己一样不听管教,苍姁特意说:“我的话比殷南鹄的话重要很多啊,你们要敢不听就会受到真夜之魔女的诅咒,等着倒霉一辈子吧。”
真夜之魔女的诅咒?大概永远不会见效了。丘玄生郁闷地跟在苍姁身后,说:“苍姁前辈,我们和你一起进去。”
这两人跟过来对自己没什么坏处,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她们的同伴跟殷南鹄走了,要是走丢到时候不好交代。苍姁想到这里,耸肩说:“无所谓,想跟就跟来吧。”
那小孩扒着门框,还是一副舍不得苍姁手中炒面的模样。走远些甩开她就好了,丘玄生说服自己忘记心里的愧疚,小心翼翼地跟在苍姁身侧,生怕跟她走散。
三人绕开人群走进驿馆深处,苍姁专门看一眼指路牌,满意地昂首阔步继续往前走。丘玄生留了个心眼看了看苍姁在意过的路牌——前面是厕所,丘玄生心有所悟,把炒面倒进厕所的垃圾桶里,也不怕那孩子来捡着吃了。
她正想着,前头的苍姁抓着油纸袋半只脚跨进厕所门。岑既白积极地提出为她拎包:“姑母,我帮你拿吃的。”
苍姁留给她一个神秘的笑容:“不必了。”
看着她那诡异的笑脸,丘玄生立即有种不好的预感。厕所门砰的一声关上,没多久苍姁便捧着东西出来,得意扬扬地大笑道:“走吧,她要是敢吃我就认她当娘。”
她笑嘻嘻地端着袋子往前走,丘玄生和岑既白对视一眼,岑既白说:“姑母吃的是炒面吧?”
丘玄生点头。岑既白又说:“面里没有汤吧?”
丘玄生慌慌张张地点头。岑既白惊恐地说:“姑母、姑母是……姑母是那种人吗?她是当着我们的面欺负小孩的那种人吗?姑母、姑母、姑母她不应该是吃掉好吃的东西之后把食物转化成彩虹能量改变天气的宇宙超人吗?”
丘玄生像是被雷劈个正着,顾不得岑既白的心情高声说:“关宇宙超人什么事啊!这种事情是可以写的吗!”
“对啊,作者脑子被猪拱过吗!”岑既白仰天大吼,冲着苍姁的背影冲过去,“姑母,你不可以做那种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