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宦官怒极了,扬起鞭子就要抽那个比他还高半个头的少年,他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红袍少年郎,鞭子还未落下,他的手就被人抓住,并且将他推开了。
小宦官惊讶了一下,他不常与人有肢体接触,而宫里那些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年郎也没有人力气比他大,这是他第一次与真正的男人对峙,他被他强大的力量吓到了。
少年脚上穿着的是皮筒子,手腕上绑着牛皮护腕,左手拇指上还戴着一枚微有磨损的象牙扳指,背上背着一把长弓,头发高高束起,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主。
少年松开捏着鞭子的手,随便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似笑非笑对小宦官道:“这位老公,在下就吃个饭,不知如何得罪您了?”
“你……”小宦官瞪着眼:“我……我就要在这……吃东西,你走开……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跟我坐在一起吃东西?”他大概是太想表现自己凶狠的一面,可他纤细的声音使他这番言语很像是在委屈。
“哦?老公要和我一起坐在这吃东西?可是我的酒菜都被老公你打翻了,吃不了了”说着,他还露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看起来挺真诚的。
“你!”小宦官真的被激怒了:“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信不信我让你……我让你……”他非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点教训,他堂堂皇帝心腹,还怕收拾不了一个纨绔子弟?
“呀?你要让我怎么?你要来我家啊?可我大哥说了,我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进的,要是吃饭的话……那就只能带他未来的弟媳妇回去。”戚戎知道宫里的那些个阉人平日出了宫就嚣张跋扈,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今日正好就抓到一个,他打不得难不成还逗不得?
“你!”宴徽何时受过这种委屈,他扬起鞭子就要抽戚戎,戚戎这次不再手软,夺过他的鞭子,他力大得惊人,直接将人拎出去扔上了马,随后他用鞭子在马屁股上一抽,马儿吃痛,发了疯似的就驮着人跑了,那小宦官的叫声一路远去……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第二日,宣帝忽然召他入宫,戚戎不明所以,但他猜测,有七八分的可能都是因为那个小宦官。
果然,他见到了脖子上有一道血痂的小宦官,正站在宣帝身边侍候笔墨,那小宦官得意洋洋地朝他笑,戚戎心下一紧,他是不是又给大哥添麻烦了?
宣帝打量着戚戎:“你就是戚翔将军次子戚戎?”
戚戎恭敬地行礼“正是微臣。”
“哦,朕记得五年前先皇还在时他将很喜欢你,早早地给了你一个小将军之位,你今年满十八了吧?”
“回陛下,微臣刚满十八岁。”
“哦,是了,你父亲当年骁勇善战屡立战功,你大哥也是为国守边疆。嘶……你大哥,五年没回过东都了吧?”
戚戎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他偷偷看了一眼宣帝身边的小宦官,见他正对着自己坏笑。
“是的,陛下。”
“你们两个呢,都是戚老将军的孩子,当年啊,就是老将军拼死杀出重围,朕才有命坐在这,朕作为戚老将军的学生,理当将你们好生护好,只是你兄长新婚,朕不忍……”
“微臣明白,”戚戎道:“家父生时之愿便是要北玄太平,如今北境未定有兵而缺将,微臣愿替陛下守疆,也完成父亲夙愿!”宣帝这是要他将大哥替回来,在北玄,边关守将家中兄弟父子军职互替是常事,为的便是休整。
戚戎回府后,他老想着那小宦官得意洋洋的样子,越想越生气,自己只不过是稍微教训了他一下,没想到他这么歹毒,直接要就把自己送到北边喂蛮子!更没想到的是,这小宦官居然能不着痕迹地利用宣帝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样的人,这着实可怕。
不久后,小宦官捏着圣旨神气地来到他面前。
戚戎不情不愿地跪在小宦官面前,听小宦官念圣旨,宴徽得意洋洋的,他看戚戎跪在地上,矮了自己好多,心里可劲高兴。
“陛下让你年后就去军都关替戚武将军,你,好好准备吧!”小宦官声音带了笑意,他伸出手,看着戚戎的眼睛,戚戎很疑惑。
“干嘛?圣旨我都接了,你这是反悔了要要回去?”
“我的鞭子!”宴徽说。
“你的鞭子?不给,你要是拿回去再动不动就抽人怎么办?”
“你……”
宴徽没能要回自己的鞭子。
又过了五年,边关的徐总兵调任,戚戎则接替了徐总兵的位置,一天,他接到朝廷的通知,他将迎来一位新的监军,他看了看上面那监军的名字,那人叫“宴徽”,这个名字他没有什么印象,便没有注意,不管东都换多少监军来他都无所谓,无非是多一张吃饭的嘴,只要他好吃好喝将无根的祖宗供着,那就可以了。
宴徽最初那些年很是受宣帝喜欢,可过了些年,宣帝觉得宴徽性子太冷,平常说话也不如其他宦官好听,便渐渐地不再用宴徽,他听了玄萧的建议,大手一挥给人调去当监军去了。
宴徽其实也没有多喜欢东都,便欣然接受拿着调令去了边军。戚戎听新的监军到了,到关口迎接,他老远远就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
宴徽与戚戎四目相对时,二人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一句话——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