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过了好几日,道垣抬着一个大箱子进了偏殿。
午后,宣帝正捧着本民间话本犯困,桌案旁是宦官端来的奏折,多得已经堆成了小山,宣帝却没有丝毫要干活的意思,这几日,他除了求仙问药,几乎什么正事都丢给了翰林院与司礼监。
宣帝斜靠在座椅上,听殿外宦官来报,为自己祈福去病的道长来了,这才将话本扣在桌案上。
道垣弯腰行礼,宣帝打手一挥屏退左右,这时,偏殿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和一个大箱子。
宣帝没有抬眼,继续看着书问:“你带了什么来?”
“回陛下,是个人。”
“哦?”宣帝放下手上的书,抬起眼看了看道垣身边的箱子。
道垣打开箱子,一个身穿黑衣满头白发的老人从箱子里起身,他跪叩在地上:“微臣不请自来,望陛下恕罪。”
宣帝“腾”地站起,这个声音是玄萧的,他慌张地指着跪在地上的人问道垣:“这是什么人?”他觉得这个声音实在是太像玄萧了,只是这人满头白发,皮肤干瘪褶皱明显是个老人。
道垣侧身看向玄萧,玄萧抬起身子:“陛下,是微臣。”
“来……来人啊……”宣帝被吓了一跳,他那样对玄萧,玄萧这回来不得把自己的皮给扒了。
“陛下稍安勿躁。”道垣拦下宣帝:“国师他已经武功全废了。”
宣帝狐疑,小步走下台阶,站到玄萧面前,小心翼翼地打量他,轮廓的确是玄萧,只是看起来实在是苍老。
“微臣不得已,只能秘密见陛下,只为给陛下解燃眉之急。”
“你当真废了?”
玄萧无语了一秒,他还是回答道:“是。”
“你就这样来找朕,不怕朕杀了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不畏死,只想替陛下分忧,臣时日无多,只想做完最后的事。”玄萧知道宣帝想听什么,虽然他并不是忠君之人,但此刻他要做的事情却是对君王有利无害的,算是一场合作,他字字泣血,编得是声泪俱下,竟是将宣帝感动了。
宣帝无比感动,他将玄萧搀扶起来:“爱卿,是朕的不是,从前对你多有猜疑,只是朕实在是无能为力,有心治理好北玄可如今却是无从下手啊!”
“陛下,这非您之过,实在是贼人猖狂,臣今日来便是为破此局。”
“哦?”
“陛下可知,此次科举,各世家是用尽手段,只为往堂上塞人?”
宣帝顿了几秒后答:“这次会试放榜后,朕确实有些疑惑。”
玄萧忽然跪地叩首:“臣请陛下,恕臣僭越之罪,臣逾权,越过都察监,暗中买通礼部官员,搜集会试舞弊实证,书以详表,还请陛下过目。”
宣帝被玄萧行的大礼吓了一跳,他接过玄萧手中折子,展开仔细瞧了一遍,眉头渐渐锁了起来:“千百年来,凡是世家,都是如此,朕也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朕都知道,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希望他们能见好就收,朕几个月前放过话,说这次科考,事关国运,就是在提他们的醒,这下好了,开科取士,意义何在啊?”
“陛下息怒,此次文试,由周存礼与鹤霜梧二人命题,大学士守正不阿,是天下读书人之典范,并未泄题,甚至于他的门生为了避嫌,也并未参加此次会试。”
周存礼扶绥二年,二甲进士及第,选为庶吉士,入翰林院,此人不但才学八斗,更是以刚直清廉著称。
“你的意思是,问题都出在鹤霜梧身上?”
“是,也不是,鹤霜梧总裁会试,若是泄题,手段太过拙劣,因此此次会试题目,并没有问题,一切操作,都在糊名抄录上,奏折的后半部分,臣有详表。”玄萧谨慎道。
“那这次科考,朕是白考了,拟旨……”
玄萧忽然打断宣帝:“陛下稍安,臣早对世家有所防范,故而买通礼部阅卷官员,拟造阴榜,如今北玄正值用人之际,陛下若因几个跳梁的世家小人,一杆拍尽同年考生,叫其他无辜受累者半生心血尽毁,恐损陛下圣名,也寒报国志士之心。”
宣帝心情好了许多,道:“那你的意思是……”
“臣请陛下公布会试阴榜,严惩鹤霜梧!”玄萧朗声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