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颜眉心一跳,意有所指:“师兄,我若没记错,佟蒿今年才十六?就已经虚如耄耋,手不能提了?”
“咳咳,嗯,这个,”柳如云见坑骗不成,立刻转了副义正严词的严肃做派,挺直腰板,一脸庄重,“教育弟子要恩威并施,举重若轻。打也好骂也罢,重要的是教会他明白其中道理,一片丹心为桃李。不可尽数苛责,也不好一味纵容。各中平衡之道师弟还需多加揣摩啊。”
说完柳如云脚底抹油,根本不给裴颜再次发问的机会便锁上了凌浮殿的大门。
裴颜回味着柳如云传授的秘籍,心事重重地回了凌尘殿。见偏殿的灯已熄了,便自回寝殿更衣、点灯、烧水、煮茶。
“嗯?”
裴颜饮了一口突然想起一事,自己是辟谷不用吃饭的,山轻河呢?吃过了吗?
他起身想去问问,打开门,又觉得不好扰人清梦,于是又僵硬地坐了回去。
“看来教育徒弟也是一门修行。”
然而裴颜的一声长叹并没有落入隔壁屋辗转反侧的山轻河耳中。且不说他饥肠辘辘饿得满床乱蹭,便是两日里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让他如坠梦中,无所适从。
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山轻河想到裴颜傍晚时特意赶来警告自己的话,干脆光着脚跑下床,“咕嘟咕嘟”灌了两大杯凉茶。初春夜里的凉意从喉舌蔓延至脏腑,把火热的五脏激起一片寒冰,这才勉强熄灭他心底躁动不安的火焰。
“冷静,冷静。你只是没了身份背景,不是没了脑子。”
他干脆坐在地板上,揉着太阳穴,试图再把这两日里发生的事情重新推演一遍,然后制定一个新的生存计划。
“穿不穿越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活下去。记住,你现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昨晚那人不是说了吗,你连灵华都没有,压根就修不了仙,成不了神。”
山轻河敲敲地板,自说自话:“这里不是法治社会,是个随时都会天下大乱的地方。你又得罪了背景强大的谭家父子,你这是把debuff叠满了啊!”
盘算至此,他搓着一头乱发,逼着自己勇敢面对:“但是,但是我们不能气馁。现在看看我们有什么优势和底牌可以翻回局面。首先,我们最大的优势是——”
山轻河想起方才水中的倒影,只能痛苦地捂脸承认:
“长得还行。”
“咳咳,咳咳咳。”隔壁殿的裴颜本在喝茶,听闻这话顿时被呛到,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手忙脚乱地擦拭衣衫。
另一边,山轻河还在掰指头想办法。
他坐在地上绞尽脑汁地思考一番,得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结果:
“不对,我最大的优势不是脸。是裴颜!”
被有幸封为“最大优势”的裴师尊刚重新更衣躺好。闻此噩耗,忙一个鲤鱼打挺弹起身,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的墙,脸上写满欲言又止。
犹豫间,又一声长叹传来:“山轻河,你糊涂啊!”
裴颜嘴角一动,复又紧紧抿住。
为了不再听到什么振聋发聩的声音,他干脆拂袖关了师徒印的传音通道。沉默着闭上眼睛。
同一时间,山轻河也卷着被子打了个滚儿,满嘴唉声叹气:
“算了,裴颜看着也不像恶人。再说我也有错,平白无故冲人发火也不对......明天去给他赔礼道歉好了......”
一阵困意袭来,山轻河挣扎不过,缓缓睡去。
裴颜睁眼望着重重叠叠的顶账,听到山轻河那边渐渐没了声响,一颗心这才如天上月一般渐渐沉回水底,拢成一轮完整圆满的月色,随着呼吸泛起微不可查的波澜。
数日前,为拜师大典一事,他亲自占星问卜,不想却看到自己的命星德君,星光摇曳不胜从前。看那架势竟隐隐有坠落衰败之象。幸而在它不远处突然出现一颗泛着红光的小星,二者交相辉映,竟成互相扶持之态,这才没让命星大动干戈,动辄摇晃泯灭。
离开问星台那晚裴颜就下定决心,无论拜师那日遇见的是什么人,他都要力排众议将其收入门下。然而真正面对山轻河这样一个神色多变又花样百出的古怪弟子,裴颜嘴上不说,梦里却将那红色小星用三、四把神剑牢牢捆束在自己的命星旁边。
看着两颗星在夜空中一起闪烁,裴颜知道,无论山轻河做出什么荒唐事,他都不会放任不管。
裴颜安然睡去,一夜无梦。
全没注意到在迷茫深夜中,红色小星随着德君的靠近,光芒渐盛,竟有了超越命星德君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