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边上紧闭双眼的侧脸,有种莫名的感激。
若不是公冶明强行要求,他恐怕真的会错过俩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机会吧。
“咱们也不是永远不见面了,到了那里,记得给我写信。”白朝驹凑到他耳边,小声嘱咐道。
公冶明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如果我有空,会去找你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忘记吃药。”白朝驹又说道。
“我也会来找你,在战胜的时候。”公冶明说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我当然会照顾好自己。”白朝驹说道。
“我当然也会。”公冶明说道。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沙哑的声音又响起:“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
“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白朝驹眉头一皱。
“不是不吉利,我是说真的。”公冶明侧过身,正对着白朝驹,漆黑的眼睛看着他。
“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帮我埋在一座山上,最好是会起雾的山,像处州那样的,有水有云……”
“你很喜欢在山上?”白朝驹问道。
公冶明点了点头,继续说:“要是找不到我的尸体,就在那里种一棵树,树会长大,就当是我一直陪着你。”
当他说找不到尸体的时候,白朝驹的鼻尖一下子就算了。他慌忙点着头:“你想种什么树?”
公冶明仔细想了会儿,说道:“有什么就种什么好了。”
“我给你种棵梅花树吧。”白朝驹说道,“种棵白梅花,开花的时候会很漂亮。”
“可是梅花只在冬天开花,那时候别的树都光秃秃的,太孤单了。”公冶明说道。
“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白朝驹伸手搂着他的肩膀,“这样天地间,就我们两人。”
“嗯!”公冶明点了点头,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白朝驹的脸颊靠着他的头顶,能吻到他身上的味道,一种安心的位置。他能感觉到身上的人的呼吸缓慢而均匀。
伴随着窗外阵阵虫鸣,他也渐渐睡着了。
白朝驹是被太阳照醒的。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缝,火辣辣地逼到他脸上。
他只能用力地睁开眼,发现怀里的人已经消失了,另半边床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人。
白朝驹赶忙爬起身,穿上衣服,往屋子外走去。
院子中间,莺儿姑娘正修剪花枝。远远就看到个衣衫不整的人,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快步走来。
“你也太能睡了,一觉睡到大中午,都不饿吗?”莺儿对他笑道。
“你见过他吗?”白朝驹只顾着问公冶明的消息。
“大清早就走了,他没跟你说吗?皇上命他卯时在京卫集合,现在应当在去沙洲的路上了。”莺儿说道。
他走了?他这就走了?这个人,什么都不说清楚,自己本来还想好好给他饯行一番,结果他倒好,趁着自己还没醒,直接就走了。
都没好好道别呢。白朝驹怀着最后一线渺茫的希望,往京卫跑去。
正如莺儿所说的那样,他已经走了,战况紧急,他们一刻都不耽误地走了。
他会给我写信的吧。白朝驹不安地想着,他还没教过公冶明该怎么写信,他记得公主府的地址吗?他应当是记得的。
沙州打着仗,还方便寄信吗?最好他到一个地方,就给自己想写一封信……不行,这样太废钱了,他得省着点花,留着钱买药。
对了,他把银子都带上了没?早知道应该请公主给他备点,以防万一,万一他银子被人偷了……他应当没有把银子都放在一个包裹里吧?
不对,他身手那么好,不可能会被偷的,就算被偷了,他肯定也能找回来。可是他脑袋傻傻的,该不会被骗吧?
不会不会,他不是一个人走的,是一群人走的,那么多人帮忙看着,应当骗不着他。公主说了,钟锡总旗很有经验的,能罩着他。
白朝驹一路胡思乱想着,等他走到公主府门口,太阳已经西斜,这一天什么事都没做,就过去了。
他一进府,鸳鸯就走了过来:“公主找了你一天,说是吏部的文书下来了,要你明日就去顺天府上任。”
明天?好快。白朝驹惊了下。但这样也好,顺天府典史应当非常忙碌。他也可以转移下注意力,不会一直陷在对小老鼠的担心当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