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发深了,打更的号子过了二更。
公冶明睡不着,他看着墙板发呆,看到自己的影子一点点暗下去。客栈的小二把走道的灯笼一盏盏熄灭,屋檐上的灯笼也暗了下来。
只有一轮明月照得墙壁透着寒光,冷冷清清。
公冶明感觉搭在腰身的手臂放了下来,身后的呼吸声也越来越匀称。
他轻轻翻过身来,面向着他。
白朝驹早就睡着了,月光从他背后照来,透过散乱的发丝,落在耳廓和侧脸上,勾出棱角分明的轮廓。一大丛不听话的头发丝,胡乱翘着,在月光下晶莹透亮。
他不说话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公冶明想着。
也不是不说话,不说那句话就好了。
他悄悄凑近过去,想将他看得更仔细些。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可这人老把娶妻生子挂在嘴边,迟早有一天,他会离开自己的吧。
也不一定,或许是自己先离开他。
公冶明想着,伸手摸了摸自己后颈的位置,有轻微的异样感,是蛊王扎在那里,深入脊骨。
他把身子往上挪了挪,探长脖颈,在白朝驹额头上,落下个吻。
白朝驹依旧睡得很沉,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公冶明能感到,自己空洞许久的内心,总算传来一阵满足,尽管只有一点。
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地弯起嘴角。深洞般的瞳仁里钻出一股贪婪,宛如毒蛇出洞,但毒蛇只在洞口探了下脑袋,又立刻缩了回去。
不能有再多的非分之举了,不然会失去他的。
他轻轻合上双眼,阻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白朝驹是惊醒过来的。
他在睡梦中,嗅到一丝不妙的气息,一睁眼,就看到公冶明的身体横在自己的正上方,右腿跨过自己的腰,左腿的膝盖顶在自己腹前。
他左手握着柄刀,刃上沾着点点血霜。
白朝驹眼角的余光扫到,有个黑影,从窗口翻了出去。
“有杀手?”他小声惊呼。
公冶明小心地把跨在他身上的腿收回来,收起手里的刀。
“不像个专业的杀手。”他说道。
“不像专业的?”白朝驹疑惑道,“不是朝凤门的?”
“他身手不差。”公冶明说道,“但刺杀的手法,不太专业。”
白朝驹抬眼看着他,大抵是他现在只能左手持刀,实力打了点折扣,才把那杀手放跑了。
但即便是他打折扣的实力,对付个普通杀手依旧绰绰有余。那杀手的身手确实不差,竟能从他刀下逃走。
不是专业的杀手,身手又不差,那会是谁?为何前来暗杀?
“黄巫医!”白朝驹警觉道,“杀手肯定是为皇上来的,也会去找巫医!”
他说着,一个挺身翻下床,从窗口跃了出去。
黄巫医可千万不能死了,倘若他死了,公冶明的蛊也没法解了,这是白朝驹最无法接受的事,他不想他连三十岁到活不到。
他刚落地,就听到西侧厢房传来一阵惨叫,正是二楼的位置。
那杀手动作这么快?白朝驹急了,他也不再绕路从楼梯上去,直接飞身跃起,借着顶梁的柱子,他双手攀住房檐,一个飞身上了二楼。这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来不及回味,三步并作两步地闯进黄巫医的房间,又看到那个黑影从窗口翻了出去。
“巫医!”他大喊着,四处张望,没见到人影。
另一个身影从他身边掠过,是公冶明,他手里握着柄刀,也从窗口翻了出去,去追那个黑影。
“我在……”有虚弱的声音传来。
白朝驹往出声的方向寻去,见一只手,颤巍巍地从碎成木片的床底伸出来。
“巫医?你还好吗?”他慌忙扒开大块的木片,抬起坍塌的床板,把底下的人救出来。
巫医坐倒在地上,脸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你受伤了!”白朝驹惊道,看到他肩膀上全是血。
黄巫医呲牙咧嘴地说道:“得亏我躲得快,只被他砍到了肩膀。”
“我先帮你包起来。”白朝驹说着,撕下块布片,手忙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