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州,平阳郡主府前,吱呀吱呀地驶来一辆小驴车。
八月中旬,天还是很热。小驴走得慢慢悠悠,长长的耳朵一只立着,一只耷拉着。后头的木板车长着黑色的帐幕,把炙热的阳光挡在外面。
帐子底下有两名少年,一人侧背靠车栏侧坐着,一手举着鞭子,一手拿着本书。他边看书,边心不在焉地看路。另一人则枕在他大腿上,睡得正香。
杨均率先看到小驴车驶来。七月中旬,他随着叔叔杨守纪清剿完鬼车门,正欲返回沧州。杨守纪告诉他,他小时候励志击败的那人回来了,他就在郡主府一直等。
整整等了一个月,杨均总算等到了他们。
“你们俩什么姿势?”他忍不住说道,疑惑地看着小驴车在面前慢慢经过。
白朝驹只顾着看手里的书,路也不看,小驴车在一点点驶离郡主府的大门。
“你们去哪儿呢?”杨均喊道。
白朝驹这才发现有人对自己说话,慌忙拉住小驴的缰绳。
“到了到了。”他拍了拍公冶明的脸,喊他起来。
整整一路,公冶明都是昏睡过来的,为了让他睡好点,不在车上到处乱滚,白朝驹大方地把腿借给他当枕头。
现在他想起身,才发现腿完全麻了,根本站不起来。
公冶明已经跳下了车,伸出双手,要抱他下来。
“没事,我可以走。”白朝驹非要逞强地要站起来,于是腿不听使唤地一软。公冶明正好等着接他,扶着他的身子给他放在地上。
“你们俩关系倒是好得很。”杨均说道,他对公冶明的印象还停留在沧州,他一副叫花子般的模样,差点要了詹冲的命。
直到现在,他都无法把这个下手狠辣的人,同幼年遇见的那个害羞小孩联系在一起。
“你是公冶明?”杨均问他。
公冶明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杨均。”公冶明记得他,知道他是绊月楼主的侄子,会使暗器,枪法很烂,右腿有点毛病,对自己很凶。
“不是说这个。”杨均说道,“你记得从前和我比过武吗?”
公冶明摇了摇头,他不记得自己和这人比过武,他完全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果然。”杨均自嘲地一笑,“手下败将果然不会被人放在眼里。但我一定会打败你,你就时刻等着吧。”
说罢,他扭头,从郡主府扬长而去。
“哦!”白朝驹反应过来了,“他就是你小时候比武的那人,你不记得了?”
公冶明很疑惑,为什么这里的人,一个两个,都比自己还了解自己的事。
他感觉心里怪怪的,也不理白朝驹,取下了驴车上的包裹,自顾自地往郡主府里走去。
“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嘛。”白朝驹的声音在后面传来。
俩人收把行囊收拾好,白朝驹就拉着公冶明跑到青枫轩,问陆歌平要赏银。
陆歌平坐在书案前,微笑着把玩手里的茶杯,柔言细语道:“我听说,你们这次去长岳办的事,功过参半啊。”
“郡主大人,我们这次九死一生,差点小命都搭在里头了,要点奖赏不算不合适吧。”白朝驹可怜巴巴地说道。
“也罢,我让管事的给你们点,过几日就是中秋,就当过节图个吉利。”陆歌平微笑挥着手,准备请二人出去。
“郡主,我放走魏伯长,是为了朝凤门的位置。”公冶明说道。
此言一出,陆歌平和白朝驹齐刷刷地眼睛一亮。
“他告诉我个地方,渭南鸡笼山。”
“渭南鸡笼山?好,我知道了。”陆歌平微微点头,接着露出个温婉的笑,“我给你们赏银二十两,足够了吧。”
“多谢郡主。”白朝驹赶忙拉着公冶明对她谢拜。
陆歌平给白朝驹派了点活,不让他闲着。马上就是中秋了,让他同管事的一同准备礼品和酒水,带给当地的官人。至于公冶明,她还有更关键的事,只能他去办,也不得不让他办。
把这俩人支出去后,郡主府里清净不少,陆歌平又在同汪庭在青枫轩里下棋。
“姚大人果真没对鬼车门的事做出回应。”汪庭说道,“郡主妙算,令典史张治只将此事当作普通贼寇上报。而杨将军,恐怕也将此事压了下去。”
“不上报此事,是我们同杨坚的共同利益。”陆歌平说道。
“郡主莫非,已在暗中与同杨将军商议此事?”汪庭问道。
“这事,还需要我与他商议?”陆歌平笑道,“他杨坚若连这等事都看不明白,也不必做将军了。但凡他声张此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自己。”
汪庭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郡主请那朝凤门的少年去做的,也是这事。”
“他叫公冶明。”陆歌平说道,“你觉得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