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尘,时有尘,醒醒。”裴谳白抓着双眼紧闭的人的肩,以并不算小的幅度摇晃着,看见人终于睁开眼,那双赤瞳中的警戒才褪去几分,“有人来了。”裴谳白在时有尘的耳边轻声道。
或许是因为以一种并不舒适的姿势入睡,时有尘的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他的意识一直像飘在海面上,却由于四下空旷而不知往何处去,隐隐还有成团的雾气向中心靠拢,裹挟而来的是一阵排山倒海般的阴暗和压抑气息。
在裴谳白的呼唤中,他的身体比意识更早一步醒来,睁开眼的时候,斜对面的窗户外正好洒进来一片余晖,让本就不算清晰的视野又笼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阴霾。
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团黑影,它倏地离近了,时有尘才看清那是一个身形庞大的男人,肉眼可见的至少有两米多高,四肢粗壮的像是快要把包裹着的布料撑破,即便除了脸以外并没有露出其他任何部分的皮肤,但那一身的生命力和力量感像是随时就要迸发开来。
这具身体,不像是人类能掌控的。
鬼使神差的,时有尘脑海里闪过了这个念头。
那男人见时有尘终于醒来,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他看了一圈厅内,确认再没有除自己以外的第六人后,招招手示意五个人跟着自己走。
离开这个正厅之前,时有尘又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发现在与门相对的那面墙壁上方挂着一个硕大的圆钟,在长指针走向正上的那一刻,圆钟突然一个翻转露出了背面。
那是一个黑底,印着类似虎头的图腾。
“唔!嗯!”魁梧男人似乎发现有人落队,他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声音呼唤时有尘,又顺着其目光看到了那个虎头图腾,忽然脸色一白。“嗯!唔坶!”他的双臂猛地充血膨胀,布帛“嘶啦”地裂开,露出了下面覆着金色绒毛的手臂。
一双虎肢。
不等几人反应,他伸出爪抓起人往自己后背上一扔,匍匐下的身体又骤然间壮大了好几圈,原本身上的衣物瞬间全部被撕裂,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只真真正正的巨虎。五个人被驮在那宽大壮实的后背上,都还来不及做点什么,就感到腾空,急速,飞驰。
巨虎带着他们穿过道道长廊向着某处奔驰而去,而为了不被甩飞,背上几人均是趴下身,双手紧拽着虎背皮毛。时有尘顺势向后偏头,看到了那三人面色煞白的模样。
终于,当空气不再灼热地鞭笞着几人身体的时候,巨虎停下了奔跑,他穿过一道锈迹斑斑的铁栅门,张着嘴喘着粗气走到了台阶下,口中流出的涎水落在砂石地面,瞬间被吸收完全了。背上的几人被抖落下地,时有尘面色微白,双唇紧闭着深呼吸调整,裴谳白像个没事人一样面色如常直直地站着,而另外三人中有两人直接开始伏地呕吐,剩下唯一站着的那个亦是面色铁青。
巨虎到了目的地,便一个前跃跳上了台阶,三两下就到了高处,在那里的某一个身影脚边趴下了。
时有尘觉得鼻腔中干涩火辣,而这并不完全是因为热烈的风。他微仰着头向台阶上方望去,那里竟或坐或站着,填满了人。坐着的大多是年龄各异的女性,而站着的则各种各样,有路上看到过的奇怪的大肚男性,有城堡入口处检查员一样的铁面具们,还有...
类似那巨虎一般的,各类身形庞大的动物。
“呕”旁边趴在地上呕吐的两人只稍有好转,刚要站起身,就被一只暗褐色金雕展翅俯冲而来吓得连连倒退,双腿瘫软地坐在地上,再起不能了。
那金雕抓着地面,神气地抖了抖羽毛,然后盯着寸步未移的裴谳白,斜着脑袋步步逼近。眼看那尖喙就要扎到一头白发上了,巨虎旁边的人影出了声:“好了,住手。”
金雕果然不再前进,它发出尖锐的“呜”声,收紧双翼退回了阶下。在最上阶出声的那人一步步走下来的途中,三人组中唯一没被吓倒在地的男人伸手拉起了自己惊惧的同伴们,然后挡在了他们身前,紧绷着全身注视着来人。
裴谳白向时有尘的前方迈了一步,把他护在身后,“别慌。”
“不用害怕,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拾级而下的人站到了几人面前,噙着笑意说道。那是个身披纯白丝帛的女人,她的皮肤黝黑透亮,羽扇般的浓密长睫下是一双浅茶色的眼瞳,额间勾勒着扇骨般的金色纹路。
她纤长的手指将胸前的褐色长卷发向后一撩,目光落到了裴谳白的身上。“这里很久没有来过你这样的极品了。”然后又满意地打量了一边三人,语气赞赏道,“体格不错。”说完她长腿一伸,绕开了挡在前面的裴谳白,站到了时有尘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