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两个男人,一个尖嘴猴腮的刻薄模样,一个畏畏缩缩眼神闪躲,一边瞥着他们一边在嘴里嘀嘀咕咕着什么,注意到凌炘的目光,他们才装作无异地转移视线。
凌炘在脑海中搜出这两个人的身影,前者是杂货店的老板,后者似乎在餐馆帮工。
刻薄男的杂货店风评不太好,喜欢贪些小便宜,先前仗着村民不认识买来的素材就想要高价贩卖,正好凌炘见到,直接捅穿了他的谎言。而后者凌炘经常听别人说他不争气,没个正经工作,还是餐馆的老板见他可怜让他来打杂才有口饭吃,不过以前吴舒去餐馆吃饭的时候相当直白地说老板的手艺不如自己,导致老板见到他们就没什么好脸色,所以去的也少。
都是和他们没什么交际的人,凌炘疑惑地收回目光,可随着时间,像是越来越多人发现了他们的身影,各异的目光接踵而至,就连吴舒都感觉到了不对,他戳了戳凌炘:“是我们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凌炘摇摇头:“没有。”他的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紧接着,他的预感成了真。
前方拥挤的人群中传来争吵声,众人的目光向那里面看去,凌炘和吴舒赶紧向前走去,从人群的缝隙中能看见一个妇人似乎是与发配物资的人起了争执僵持在哪里。
杜萱脸上带着怒意:“你当我是傻子还是瞎子,这里还有这么多物资,就单在我这里说没有?”
吴游也黑着脸道:“我们也没有要超过份额的量,无冤无仇你至少给我们一个值得信服的理由。”
那人的眼中带着仇恨,她是受害者之一的亲友,她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在听到好友死去的噩耗时消沉了许久,没有人比她更想抓住凶手为好友报仇,但迟迟没有线索。
她正好也在之前的队伍中,听到了那个游商老人的话,又听到了些零散的猜测,很快她就想到了凌炘,少年在村子里并不算默默无闻,对方过于出色的外表和谦逊有礼的性格赢得了村民不少好感。
只是在老人那番话后,这份外表也变得可疑起来,这里很少有外人来,不少人都知道凌炘并不是杜萱他们的孩子,当时他们的说辞是陆上的亲戚出了事,将凌炘托付给他们,虽然凌姓少见,可也不算是鲛人独有,况且陆地上的事也管不着,众人也只稍有好奇就略过了。
可现在这种种加在一起,神经持续紧绷的众人都疑神疑鬼起来,那些特征就没有被那么容易地被放过,不知谁起的头,“凌炘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伪装的鲛人王族”这个说法在人群中飞速传播开来。
女人也认定了这一点,死死抓住这唯一的消息,“这里可没有给杀人犯吃的东西!”她的视线后移,死死盯着凌炘恨恨说道。
杜萱他们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原本就忧心他们将这件事和凌炘扯上关系,对方现在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这种话,吴游挡住了女人的视线,他沉声说道:“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人冷笑出声,她也不在乎会不会被杀:“谁不知道凌炘就是那个到处挖心的怪物,他是王族对吧!”
杜萱斩钉截铁道:“他们死了我感到很遗憾,但是不要乱扣帽子!就因为小炘他姓凌?那我姓杜是不是就是上一任内务大臣的后人?”
众人的动作都停下了,后面的人避嫌一般让出一条道来,凌炘走到他们身边,但被吴游当了下来,众人在女人那番话后纷纷看向凌炘,企图在他脸上看出破绽,但少年只微微蹙眉,带着疑惑。
众人的谈论声打了起来,他们像是完全没有想过若凌炘真的是那个凶手,暴露后难道就不会在这里动手吗?或者他们想过,只是被这里朴素的社会规则迷了心智,对士兵的盲目信任,让他们还相信所谓的“人多势众”。
看凌炘的样子不像有心虚,果然是他们多心了?其实细细想来这其中本就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最明显的就是那些传闻的来源,以及说法的矛盾,说是身为凶手的王族躲到了他们这里才开启结界要瓮中捉鳖,可凌炘是七年前就来到这里的。
他们在封闭环境滋长的恐慌只是迫切地需要一个载体去盛放自己的恐惧与愤怒,那个载体的正确与否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女人也只是诈一下他们,不过从表情看不出端倪,但她还是不愿送口,要是否定了这一点她害怕自己的仇恨无处安放,只能看见自身的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