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乞宠求荣的幸臣,也配取爷的性命?!”淳于长发出狮吼般的叫嚣,“王莽竖子,你以下犯上、亵弄天子,终有一日不得好死!连累你王家,诛灭九族,遗臭万年!”
铁锤样的拳头砸在木栅上砰砰作响,刘歆缩脖儿直往后躲,王莽却纹丝不动,只轻蔑地冲身旁探了探下巴。
几人一拥而上,将淳于长反剪双臂按在地上。陈阿豹两手扽紧三尺白绫,绕住淳于长粗壮的颈项,恶狠狠道:“既然淳于将军敬酒不吃,休怪兄弟们冒犯了!”
可淳于长身手敏捷,适时以双手抠紧绕颈白绫,护住自己咽喉。陈阿豹咬牙发力,白绫勒得淳于长手背失血发白变紫,却始终无法令他脱力窒息。
淳于长天生神力,生死关头愈战愈勇,竟迸发出蛮力缓缓站起身来。眼看僵持不下,陈阿豹双眼一瞪,猛地松开手。
呼吸骤然顺畅,劫后余生的淳于长不由自主放松警惕,弯下腰大口喘气。说时迟,那时快,陈阿豹瞅准时机,双手抱刀拧腰奋力一挥,一击斩下淳于长头颅。
一腔子血喷射而出,飙上石壁,淳于长硕大的躯体轰然栽倒在血泊中。那颗虎目圆睁的头颅,则骨碌碌滚出监室,停在刘歆脚边。
刘歆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腿一软,背靠着石壁缓缓坐倒在墙边。
随后,众人面前赫然上演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那早已与身体分离的头颅,竟双唇翕动,鬼魅般瓮声瓮气地念道:“骊山淹,虺蛇现,井水溢,灭灶烟,灌玉堂,金门现。骊山淹,虺蛇,虺蛇,虺蛇……”
在场见惯生死的勇武之士,也无不心惊骨颤。陈阿豹拎起朴刀重重扎入淳于长口中,止住那怪谲的死人之声。
王莽惊魂初定,耳边忽又响起那段鬼气森森的歌谣:“骊山淹,虺蛇现,井水溢,灭灶烟……”
众人惊惶四下张望,发现声音是从已被吓得痴傻的刘歆嘴里念出。
王莽从怀中抽出巾帕,团成一团狠狠塞入刘歆口中。“带出去!”他强作镇定,挥手吩咐道,“这里收拾了,尽早烧化!”
众将士击甲应诺,王莽与陈阿豹架起下肢瘫软的刘歆,趁着才刚降临的幽冥夜色,仓皇而去。
却说刘度忧心忡忡回到太学监舍,便直奔刘歆房中,一头扎进满是刘歆气味的床铺里急促喘息。
这呆子为何不理人?这几日他究竟在宫里做什么?王莽遇刺疑点重重,此事究竟与这呆子有何干系?理智告诉他,此时不该纠结于此,可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更抑制不住胸中焦灼的牵挂。
早间叔父差人来传讯,说京中时局微妙,唯恐他受牵连获罪,命他即刻打点行李,告病假返回广陵。车船已安排妥当,身外财物不足为惜,他实该快刀斩乱麻,即刻上路才是。
不行,他不愿就此别过,要走,也要把那呆子拐了去!刘度深深吸一口气,主意已定,他横下心,在刘歆书案前一阵翻腾,选了几样刘歆爱不释手的书卷,抱着跑回自个儿房里,手忙脚乱塞进仆人为他理好的藤箱。
既已出宫,总得回来洗换更衣,刘度转眼打算,兹使那呆子一露面,他便一掌将其打晕、装进车里,先跑上几十里再说。
与仆从嘱咐妥当后,刘度背着手,在太学院门里来回踱步。二更敲响,众学子各归各房,监舍内逐渐安宁。刘度万分焦急,步伐渐紧,走出一头大汗。
哐当一声,门外响起动静。刘度奔上前去,拉开门一看,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