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宗伯府便将约莫弱冠之年的刘姓王侯之子名单呈上。
太后先行过目,筛除一些出身偏远旁庶、与民无异的清寒之辈,又根据他们与王家的亲疏态度做出一轮甄别。
王莽督办此事不过敷衍门面,若当真召集各地王孙公子进京,必定劳民伤财,他便只将太后赐下的名单与太学生员名录对照,以“未受官学教育”为名,划去目前不在京里的一批。
随后淳于长手持名单,往太学里挨个儿点人头相看,那些身量不高、姿容不佳的,又划去一拨,最终只留下长沙王长子刘舜,广陵王次子刘度,与阳城侯长孙、大儒刘向之子刘歆三人。
孟冬时节,定陶王刘康应诏抵京,与太学三子一同入宫面圣。
这日刘傲从朝上下来,回到未央宫时,见殿门口四个面生的大帅哥,齐齐向他跪拜行礼。
哟,未央boys成团了!刘傲揣手笑道:“快快请起,都是自家兄弟,不必拘礼。”
刘康一起身,便冲上来握住他手,摇晃着说:“阿兄总算想起我了!再不诏我,我便要自个儿来了!”
刘傲见他袍上有螭纹,又唤自己作“阿兄”,自然是天子同父异母的弟弟,于是拍拍他后脑,亲昵笑道:“你在封地多么潇洒快活,怎好叫你来陪朕受管制?”
刘康连连摇头,仍拉着他一只手,依次向他介绍另外三人。
刘舜风姿英俊,仪表堂堂,神色却有些倨傲;刘度明眸皓齿,仪态温柔,面上似乎还敷了粉。刘歆生得眉清目秀、皎如星月,一开口却是一串文邹邹的辞令,刘傲心道,这人同王莽倒是一路货色。
众人进殿坐定,刘傲便吩咐上茶点。公孙澄瞧见这么多英俊公子齐聚一堂,乐得眉开眼笑,屁颠颠跑出去张罗。
有新的小伙伴来,刘傲自然要教人打牌。刘歆却向他行大礼,跪请天子“以国事为重”,说“此时当往参政殿会见群臣”。
果然,这不王莽2.0嘛!刘傲便觉好笑,冲他挤眼道:“你老实说,你同那王巨君可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刘歆美目一怔,忙回道:“陛下慧眼通神,王大夫确为臣同门师兄。彼时家父曾于太学开坛讲《五经》,诸学子畏难退却,半年后便只余王大夫与臣二人结业……”
刘傲扶额憋笑道:“嚯,太学三好生都送朕这儿来了!”
刘歆正偏头思索何为“三好生”,天子又道:“参政殿是不去的。你师兄稍后便到,他来,也得陪朕打牌。”
刘歆待要争辩,刘舜却忽然拱手插言:“陛下恕臣失礼。臣父病弱卧床,只能勉强应付政事;前月臣父来信催促,臣原意本月回乡替父分忧,已向太学报了休业。恳请陛下宽仁体恤,容臣为父尽孝为盼。”
这个刘舜打从一进来就如坐针毡、颇不耐烦,刘傲一早看出他不愿久留。既然人家把话说到这份上,强逼无益,刘傲便挥手道:“圣朝以孝治天下,为人子自当克行孝道。你去吧,记得与宗伯府打声招呼。”
刘舜伏地咚咚磕头,而后起身提袍便跑,唯恐逃之不及似的。
“如此便人数正好,可开一局。”方才这会儿工夫,刘度竟已将竹牌洗好分开。
刘傲见他切牌手法熟稔利落,不免惊喜。
刘度掩口笑道:“陛下不知,近来太学亦流行此牌,诸生皆叹天子智慧过人、创此益智游戏。只是夫子不许玩物丧志,臣等只敢私底下玩玩,打发闲暇时光。”
刘康身子朝后一仰,冲天子撒娇道:“果然,你们京里又有新玩意儿!阿兄再不叫我来,便是将我排挤在外了!”
众人便都笑了。此时恰好公孙澄传了鲜果茶食来,天子便吩咐他向刘康、刘歆介绍竹牌规则;而后令刘度与刘康一家,公孙澄则跪坐在刘歆身后、替他看牌。
这刘歆非但是个书呆子,还有强迫症,出牌不但非要按从小到大的顺序,还考虑什么“周易术数”,刘傲与他一家,被他拖累得连输两把,简直哭笑不得。
刘度见状打趣道:“无怪夫子们欢喜子骏,他这学问,真真做到骨血里去了。”
刘歆竟全当是在夸他,丢下牌拱手便谢:“子衡谬赞了,在下惭愧。夫子云,为学一日,当……”
见他又要开始拽文,刘傲赶忙打断:“公孙澄!子骏算牌累了,你快把他换下来罢!”
公孙澄看懂天子眼色,便恭敬请刘歆下桌。刘度在一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直往天子身上歪。
又打了几圈,众人笑闹正酣,王莽领人抬奏箱来了。
天子莫名竟有些慌乱,只顾呆笑,忘了开口。
王莽向定陶王行礼,又与刘度、刘歆相认。天子这才找到话说:“巨君,朕为你寻来个好帮手——你师弟刘子骏。你快带他去分奏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