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被人按在榻上,春潮满面、泪眼迷离地偏头向王莽求救,“嗯,不要,巨君,帮帮朕……”
王莽手中兀地出现一柄宝剑,他无暇思索,怒吼一声,挥剑劈向那色胆包天的淫贼。一道寒光闪过,淫贼头颅滚落,一行殷红的血,洒在天子雪白的身子上。
天子朱唇微启,轻吐舌尖似在勾引,王莽像被鬼魅迷住,竟不由自主欺身扑了上去。好软,好甜,王莽贪婪地吸吮天子口中津液,恨不能将那口柔滑的嫩肉吞吃入腹……
“唔,巨君——不要,巨君,帮帮朕……”天子忽然推开他,偏头冲旁边伸出手。
王莽顺着他视线看去,却见榻边一人手提宝剑,眦目向他劈来。他与那双妒火中烧的眼目光相接,瞬间毛骨悚然。
那人是王莽,是……他自己?!
下一瞬他便咚地一声砸向地面,在漫天血色中天旋地转。头……掉了?!他咕噜噜滚出老远,撞到许多东西,终于停下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视野渐渐凝固,他成了满地一模一样的、自己的头颅中的一个。
王莽猛抽一口气,从噩梦中惊坐而起。
月落星沉,黑天墨地,正值黎明前最幽暗的夜。他气喘如牛,倏地一身冷汗。四下里此起彼伏的鼾声,此时竟如此令人心安。
他很快觉察到身下异样,那种湿哒哒、凉飕飕,恼人的尴尬。睡梦中滑精,本不是什么大事,王莽正血气方刚,不近女色、无从发泄,因而隔两三日便有一回梦遗。
可以往都是一夜安枕,醒来后才发现弄脏了裤子。这次他却清楚记得梦中情形,他去身时竟是在亵弄天子!
怎会如此,他怎会起这种念头?天子是男人,他怎会……王莽在黑暗中骇然目震,倏地一身冷汗。
不会,他并无龙阳之好。虽说梦是心头想,可他梦中情景并非“与天子媾和”,而是“无数次杀死与天子媾和的自己”,恰恰证明了他不愿侍寝的清白!
王莽强行说服自己,却不免回想起天子与他肌肤相贴的温柔触感;那日在车里,天子手托他下巴、冲他挑眉一笑的模样浮上心头,王莽便觉周身一酥,心口咚咚乱跳不止。
是金兰之谊!天子不也说,与他是生死之交的兄弟?对,必是金兰之谊。
哥哥过世后,王莽为求前途孤独进取,不敢有丝毫任性懈怠。在太学时,同窗子弟间相互结交亲昵,他因别有志向,一贯独来独往;入仕后更是独善其身,不与人过从甚密,因而这些年并未有一朋二友。即便是在官面上常打交道的淳于长,私底下也甚少来往,算不上亲近。
这几日与天子在一处起居,天子同他勾肩搭背、说说笑笑,竟是他有生以来头回体会到兄弟般的亲切友爱。王莽不无悲哀地想,人孤独到何种地步,竟幻想能与天子交友。如此便更觉悲伤寂寥,忍不住将脸埋在膝头,在黑茫茫夜色掩护下,偷偷落下泪来。
次日大军拔营向北,日行百里。一路风沙渐起,身后长安城愈行愈远,王莽也一步比一步迟重。
大军行至泾水河畔时,王莽便被卫煊调至帐下任尉史。其实,卫将军听闻王莽以圣宠入仕,原本对其十分鄙夷,可行军途中眼见王莽恭谨敬事、为人端正持重,绝非谗佞之徒。几番交谈后,卫将军看出王莽是为避宠出走离京,便生怜惜爱才之心,遂将其叫来身边参谋军事。
一日傍晚时,中军在玉泉寺下扎下营来。天色一暗,王莽思绪便又飞回长安故土,守着土灶上早已煮沸的野菜汤定定出神。
忽然间,马蹄声伴随着嘈杂叫骂,在营地里掀起一阵骚乱。一匹高头大马在王莽面前立踭起扬,发出一声嘶鸣。
王莽受惊抬头,却见马上勒缰之人,竟是御前殿卫周宝。
“应天顺时,受兹受命。敕曰,制诏黄门郎王莽,毓自名门,克勤克俭,明德有谏,益显臣节,进从三品光禄大夫,秩比二千石,领尚书事。即刻回京受命,不得延误。钦敕。”周宝宏声念罢,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将锦帛奉上。
王莽圆瞪两眼,接过圣旨呆呆愣在当下。
卫将军闻声出得帐来,见此情景脸色一变,鼻孔出气连连摇头。
周宝起身,一把将王莽手中破烂蒲扇抢下,朝地上一掷,急道:“王大夫,还不跪领谢恩?陛下命臣明日早朝前将人带回宫,此时不走,如何赶得及?”
王莽直直跪下,痴愣愣嗫嚅道:“谢陛下隆恩,臣王莽……何德何能……”
周宝伸手拽他胳膊肘儿,催促道:“行了,上马上马!”
王莽跪地向卫将军叩拜再三,起身时见卫将军一脸惋惜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