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载我一程,这是我能做的一点点事,就不必说这些了。”女孩语气依然冷淡。
长廉这才发现女孩不惜动用这么大的阵仗保下山为的船,居然只是因为山为所谓的“全部身家”么?显然她是个新客,山为历来是船上装着全部身家,这句话不知真假,但毫无疑问,山为每次说出这句话,都能获得一大笔钱,他的主顾从来不缺钱。谁知今日碰到一个,既保下他旧船,又答应给他新船。简直赚翻了。
岱极点燃了不知哪来的火把,正四处照着。
“开阳有无数亡魂不得往生,它们并无恶意,只是期待来此的人能带他们出去而已。”女孩一边说一边向深处走去,“应该和西王母的青鸟行过有关,青鸟能收集世间散落的孤魂,但像开阳关这样的情况,青鸟也无能无力。每年青鸟路过此地,都要引起一阵骚动,但前几日的反应,实在异常。”
“会因为妖么?”长廉问道,“它们一直在寻找灵气薄弱的部分寻找突破,”
“已知的妖物都无法突破封印,但并非没有可能。”女孩回答。
“既然只是一些亡魂,这么畏畏缩缩做什么?”山为像扇风那样扇着大雾,仿佛那样就能让雾散开。
“开阳此地,生者但入,魂不得出。小心为上。”女孩说道。
“什……什么?!”山为似乎此前并未听说过这个东西。
“我往来多少次,从没听说过这种事!”山为说。
“这是东夏国师泰逢的记载,开阳说到底是在东夏境内,很多事不便外传。”长廉说道,“这句话国师从未公开发布,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泰逢的记载,这是无启司祭的记载。”女孩回答。
“你是无启人?”长廉道。
“无启天水人,卜离。”卜离终于报上名号。
“我叫长廉。”长廉说道。
“我知道你,曹长卿。”接着她扭头看向岱极:“岱极,重黎十四君。”
女孩平静地报着每人的名号,仿佛这些鲜为人知的名号是什么家喻户晓的东西,明明是初次见面,她却对他们了如指掌。
“会觉得我不安全吗?”女孩忽然问道,即便是这样的问题,她的语气听来依然像是无启冰山上千年不化的风雪。
“并不会。”长廉回答。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全知全能,近乎神明的家伙站在面前,长廉并不觉得恐惧,也许是她刚刚救下他们,也许是六年前那个全知全能的家伙也救了自己。
“好。”女孩简单的答应。
一旁的山为搞不懂这两人究竟在说什么,即便她刚刚救下自己,也并不代表不危险吧?对山为而言,未知的都是危险的,是要时刻警惕的。何况这句“好”是什么鬼?既然是自己发问的,难道不该好好解释一下么?
“看来这雾有尽头。”岱极忽然说道。
长廉再往前走几步,豁然开朗,大雾被隔绝在身后,眼前尽是断壁残垣,目光中央是巨大的女神像,左边从脑袋到胸部被整齐地切下,很难想象是怎样的一刀才能有这样的切口。掉落的碎石堆在女神脚边。
“开阳。”
卜离呢喃,怔怔的看着笼在浓雾里的断壁残垣,可以想象当年这里是何等的恢弘。神明的建筑总是高大宏伟,人走在其中,仿佛落叶飘入湖中,四下无所栖息。据说这是神为了让人记住自己的渺小。
浓雾中的女人再次出现,用她虚无缥缈的手去拉卜离,明明碰到就会消散的化形,卜离顺着她的动作一点点抬高手,女人这时如烟雾一缕绕到卜离身后,伏在她肩头低语几句,又融入了背后的大雾里。
“她说什么?”岱极迫不及待地问道。
“她说有东西在女神的心脏里,也许和几日前的异象有关。”卜离如实回答。
“我去拿。”岱极说着,已然往前走了。
长廉试图拉住他,但岱极已经踏入阵中。
在众人的目光下,倒塌的柱子慢慢竖立起来,所有断壁残垣慢慢归还原位,一些碎石仍在地上,看起来像是曾经的战争从来没有发生过,只是这里千万年来历经风霜,有了缝隙和凋落。
女神的一半身体已经凋落,另一边的眼睛仍然注视着世界,心口处的洞里探出来一个小鸟,它探着脑袋打量了一下世界,然后扑扑翅膀飞走了。心口里的东西被它待了出来,落在女神手上,
女神手中,赫然是一块洁白的玉,如叶状,上面有细细的叶子的脉络。
“明炔。书中记载过,只生长在这种怨气聚集的地方。”卜离道。
岱极拿起玉片的片刻,一道气息从玉片中心冲向四方,大雾向中心弥漫,长廉意识到问题的时候早已扛不住这雾里的东西,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