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指尖轻捻泥土,又拨动了旁边茂密的草丛——一条蛇被惊扰从旁边飞快的爬过,那里有一块很平坦的湿润的土地,没有长草,还有蚯蚓在附近扭动。
这里原来有一块石头,只是被人搬走了。
……什么情况下会搬走石头?这样做的用处是什么?
秋月白在思索。
良久,他突然想到什么。
——陆绯衣怎么还没回来?
秋月白猛然站起身环顾四周,但附近已经变得白茫茫的一片,压根看不见人影。
人不见了。
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不见了。
他的心“咯噔”一跳,仿佛有一队乐师在胸腔里打着编钟,一时间白毛汗都出来了。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才会在一瞬间消失?
秋月白手上还握着缰绳,两匹马不明情况的跺了跺脚,似乎在催促着他赶快往前走。
马还在,但是就是人不见了。
仿佛闹鬼了一般。
他下意识摸了摸马鞍,上面负着的刀还在,丢失的安全感总算是找回了一点。
“陆绯衣——”
他唤道。
回声飘荡在丛林里,很远很远,林子里仿佛突然变得空旷了起来,甚至有些不像林子了,更像是一间密闭的、宽敞的屋子。
似乎遥遥的听见了一点异响,很混沌,沉闷,好像是从前面传来的。
但陆绯衣离开时是往后走的。
秋月白猜测这或许与某种不知名的奇门遁甲有关,那些移动过的石头便有可能是为了布阵所动,然而奇门遁甲之术已从江湖之上失传多年,秋月白也不是很了解,不过他觉得应该是陆绯衣从他身边离开之后受到了干扰,导致行迹偏离,再加上林瘴太密视线不清因此走散。
他在想要不要顺着这条路走下去看看。
——走,也许能摆脱现在的困境,但是也有可能走得更偏。
——不走,万一陆绯衣他们真的走到前面去了怎么办?
……前面等着他的也有可能是什么埋伏。
经过了短暂的思考,秋月白抬起腿,往前面走去。
暂时还是走一步看一步。
泥土湿润到了一种粘脚的地步,再往前走,秋月白听见了哗啦哗啦的水声——似乎有一条小溪在附近。
水声,马蹄声,风声,叶子晃动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十分凌乱,忽而秋月白眼角余光瞧见寒芒,他立马拔刀,旋身将用刀灵活的将飞过来的东西打落。
那东西极为锋利,落在地上直接插进了湿润的泥土之中。
是柳叶镖。
未等他反应,又是一阵如梅雨一般的暗器袭来,直直朝着秋月白的面门飞去。
一阵“噼里啪啦”的金属碰撞声后,两匹马被吓得嘶鸣一声,忽然开始狂奔,眨眼间原地只剩下秋月白一人,然而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马不马的,他脚尖轻点就要朝着刚刚放暗器的方向飞身而去。
身子临空而起,一枚暗器已至面前,堪堪擦过秋月白的鼻尖。
林中瘴气多,是不好,也是好,限制自己的视线的同时也限制了别人的视线,即使要偷袭也可能瞄得并不准确——所幸秋月白听力视力都还不错,通过听声辨位也能找到方向。
树梢之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秋月白运着轻功追逐着那位阴险狡诈的偷袭者,当余光扫过身边白茫茫的空间时,他忽然意识到这里要靠瘴气与阴雨天加持是远不能达到这样的能见度的,非得经过人力干预才行。
前面的人似乎从树梢上跳下去了,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哒”的一声,然后声音就彻底消失了。
秋月白跟着他跳了下去。
四周太寂静,寂静到他可以很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
忽而林中悠悠的传来一阵凄怨的箫声,有歌女在雾中悲伤的唱着歌,歌声由远方传来,并且在逐渐靠近他。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歌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感情真挚动人,若是放在外面的话一定是难得的仙乐。
可秋月白却怔住了。
只因面前忽而出现两个人影,皆做女子装扮,一人吹箫,一人歌唱——想来那动静就是她们发出来的。
身影窈窕曼妙,渐渐走出林瘴。
秋月白看清了她们的脸。
他下意识就觉得不对,几乎是立马就想要跑,心中警铃大作。
但就在这时——
——他的肩上却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这只手就这样四两拨千斤般的挡住了他的去路。
轻易得就像抓住了一只弱小的蚂蚁,像已经赢定了的围棋落下最后一子。
与此同时鬼魅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恋人之间不死不休的痴缠,又似仇敌之间咬牙切齿的低喃。
“阿月。”
有人在他背后含笑唤他,语气很亲昵。
“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学我《相见欢》,便不识此《相见欢》了么?”
那只手从肩膀上移开,转而用指尖去轻拂秋月白的脸颊。
“你欲与我相忘于江湖,可我……却十分的不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