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碰见鬼了。
面前那两道窈窕身影分明不是真人,而是两具穿着女人衣服、画着精致妆容的木头傀儡。
但就是这样的死物,居然能发出那样曼妙的声音,演奏出那样哀怨的音乐。
秋月白身后的人温声道:“喜欢么?特意为你准备的,但我总觉得,我的阿月值得更好的,所以等你回去后我会另外安排人为你接风洗尘。”
秋月白说不出话来,也动弹不得,这么多年过去了,背后的人仍然是他的噩梦。
“你在发抖——你抖什么?我又不会杀你。”背后的人缓缓走到他的身前,挑起他的下巴:“你毕竟是我的孩子……瞧瞧,你现在这张脸可太丑了,谁为你弄的这些?”
面前的人身着紫色华服,衣袂之上绣着蹁跹的祥云瑞鹤,从包裹严密的衣裳下露出的皮肤仍然是白皙细腻的,一如九年前——面前的人竟然丝毫未曾有过变化。
包括脸上带着的那张木头鬼脸面具,眼部像两个黑漆漆的漩涡,看得直要把人吸进去。
时玄兰“啧”了一声,他没有留指甲,因此要抓住某些细微的东西对他来说稍微有些费力。
秋月白感知到了他要干什么,双手抓住他的手,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控制:“不行,你不能这样……”
美丽的眼睛里霎时间充满了惊惧,如光华万千的琉璃盏被无情的摔碎——他在抗拒,可是似乎没有什么用。
“好孩子,别怕。”无声中什么东西被撕破了口,时玄兰的动作很轻,但也很强硬,“这样的丑东西,我不允许它还能继续依附在你的脸上……你就是凭借它躲了我这么多年,是么?这一笔帐,我会算的。”
他的声音一如许多年前那样温柔,可只有他身边的人才会知道,这人分明是厉鬼。
最恶毒的厉鬼。
他要做的事从来不允许别人拒绝,温柔的表皮下是全天下最狠厉的筋骨,一旦伸出爪牙,他的目标就必须俯首接受他的所有,无论是赏赐还是责罚。
此刻,他的手伸向了秋月白。
皮肤被撕扯着。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如期而至,时玄兰的动作确实很轻盈、温柔,但有什么比剥皮更恐怖的事情悄然浮现出来。
那些久藏的秘密从裂缝中悄然显露,时玄兰像剥蛋壳一样的慢悠悠的将那些本不属于这张脸的东西剥离,底下如珍珠一般的肌肤终于重见天日,直到全部剥完,他才满意的又笑了一声,怀念的摩挲着他的脸颊——那里有一颗很小的红痣,如朱砂又如雪中红梅,不在眼角,而在左眼下。
若是垂泪,想来更美。
“这样才是我的好孩子。”
秋月白脱力摔在地上,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他曾经对陆绯衣说,这张人皮面具是不能轻易摘下的,除非涌上特殊的技法或者药剂。
但此时此刻,那张人皮面具已经从他的脸上消失了,转而被时玄兰随意的丢在了地上。
秋月白抬起头,仰视着面前的人,声音带着极力克制却仍然泄露的颤抖:“你抓了她……”
“嗯哼。”时玄兰悲悯的、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他这辈子最完美的作品,紫竹扇抵在面具之上,“这倒没有。”
“若你没有抓她,那你怎知——”
秋月白急切的抓住了他的衣袍,攥住了他衣袂上那只生动灵活的仙鹤,几乎要咬牙切齿,“那你怎知如何剥下这面具……”
“她已经废了,拜你所赐。”时玄兰笑吟吟的蹲下身子与他平视:“我没有必要再抓她——都是因为你有些人才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你,阿月。”
“你会把你身边的人都害死,像当初害死你的母亲那样害死所有人。”
顿了顿,他张开手,很愉悦的补充道:“当然,除了我,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胡言乱语!!”
“明明就是你害死了他们!”秋月白一把抓住他的领子,眼睛漂亮得像名贵的黑珍珠。
他将人拉得一斜,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人,恨意无声的从眼中传达出来:“你一直……一直都知道……全都是我的想法,你不能把他们牵扯进来……”
岁月没有将这位曾经名震天下的刀客的容貌折损半分,他仍然像许多年前那样美丽,优越的五官条件使他纵然没有这一身的好武艺,也能在众多人里脱颖而出——这样美丽的容颜,即使是单出也是绝杀,只要他一抬眸自会有许多人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时玄兰端详着面前愤怒的青年,想。
足以祸国殃民。
那位春风殿的冒失的年轻殿主,也是为了这一抹人间绝色而来的罢?
然而自己的好孩子怎么能和那种人混在一起呢?
这样想着,他却淡淡的将秋月白的手掰开:“阿月。”
时玄兰的手冰凉,不似真人——秋月白的也是。
“身份。”他道:“从前的事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你要记住你的身份。”
时玄兰的手摩挲过秋月白艳丽的眼角与漂亮的眉梢:“你总是这样,我知道你擅长利用别人的情感与你这张漂亮的脸蛋来达到你想要的目的,我也知道很少有人能抗拒你……这一点,你做的很好,你明白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无法通过强硬的手段达到目的的。”
秋月白的眼睛很轻微的眨了一下,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我之事,不必牵连他人,你知道所有事都是因我而起。”
“我不这么觉得,我舍不得罚你,但是其他人与我的关系却远不如你我。”时玄兰低低道:“更何况,你总归要得到教训。”
这句话一出,秋月白浑身上下的肌肉立马就紧绷起来,他一把抓住面前的人,急切的询问:
“你要做什么?全部的事都是我一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