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阙确实是个愈挫愈勇的性格,一旦沉下心做什事情,总能做出样子来。
和羽嘉下棋两百年间从未赢过,她不埋怨、不退缩。
和青鸾学仙法,祸事不断,她嬉笑怒骂、任打认罚,也不曾怠慢一丝一毫。
如今跟栩无离学剑术更是如此,雄赳赳、气昂昂,神采奕奕,愈挫愈勇。
三百年间,每日里都被栩无离拿木剑砍出一身伤来,浑身上下青的青、紫的紫,竟没一处好皮肉。她倒是不叫苦、也不叫疼,反倒越打越精神。
到底身体里融了羽嘉一对翅膀,不管伤的多重,只需睡上一晚就能恢复如初。
千阙仗着自己这般体质学起剑来更是肆无忌惮起来,剑法颇有些向死而生的诡谲和魄力,倒让栩无离有些刮目相看了。
青梧宫东侧,有片演练场,三山环绕,瀑布流淌,一汪清泉绕着白朦朦的灵气,竹林在侧,将演练场笼在翠绿之中。
千阙一身白衣,银甲护腰,长发高束着,发间一抹赤红的发带随风翻飞着。
她点了脚尖,自竹林中一跃而出,手中木剑陡然一转朝栩无离面门刺去。
栩无离似是早料到她这一招,气定神闲扬起手腕一挑,挡了下来。剑气如虹,千阙手腕一震,“嘶”了一声,手中木剑发出簌簌悲鸣,好在没有断。
提了口气,千阙又一个侧身越过栩无离,借着她的剑气陡然一个回旋,狡猾落至她身后,提剑向其腰间的破绽刺去。
栩无离鼻息间轻笑一声,剑身一竖就要挡下。
不想千阙一闪,晃了个虚招,然后身姿诡谲剑气凛冽的再次朝栩无离面门刺去。
栩无离身姿比千阙的剑还快,在千阙的剑距自己还有半尺之遥时,她翩然侧身便要躲开。
千阙鬼魅一笑,步伐流转间将剑偏了三寸,又一挑,竟斩下栩无离肩侧的几根发丝。
果然狡猾,她本就不是冲着栩无离的面门去的。
栩无离似是皱了皱眉,提剑就要好好教训千阙一番。
“不打了、不打了,今日就到这。”
千阙抬手将栩无离的发丝捏在手中,翩然一跃与她拉开三丈远的距离,俏皮又显摆的将那四根头发丝举在面前。
“哈哈,如何?”
栩无离收了剑,先是摇摇头,鼻息间嗤了一声道:“雕虫小技。”
“雕虫小技?”
“今日我能斩下你四根头发,明日便能斩下你的虎头。”千阙看栩无离敛了一身剑气,知晓不会被她打,仰着下巴放起狂话来。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习武要稳扎稳打,最忌一个骄字。”栩无离一向修养良好,也不生气,说教着转身朝演练场旁的亭子走去。
千阙也收了剑,嘿嘿一笑,跟在栩无离身后问道:“那你说,能斩下你的发丝,算什么实力?”
栩无离倒了盏茶,抿了一口。
“略有小成。”语气寡淡的听不出任何褒奖的意思。
“略有小成?”千阙唇齿间细细咀嚼着这四个字。
只是小成不是大成,估计是还行的意思。千阙寻思着应当是被夸奖了,喜滋滋的。
栩无离为人做事一向端正,不夸赞、也不打压,好就是好,差就是差,略有小成的意思便是就是字面意思。
只是千阙不知的是,栩无离口中的小成,并非是以她一个未飞升的小仙娥的视角说的,而是站在一个上神的视角,是纵贯上古、横贯大罗神仙的小成。
在神山之上、上神堆里确不算什么,出了神山怕是能横着走,来日飞升,更是不知会是何等气象。
千阙不知晓这些,又给栩无离斟了盏茶,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我如今在你剑下能过近百招了,在神君剑下能过几招?”她得得瑟瑟的问。
栩无离定眼瞧了瞧千阙壮士。初生牛犊啊,不知死活啊,偏向虎山行啊。
“是五十一招!”栩无离一字一句强调。
“过了五十就是百,早晚的事。”
“再说,我今日斩了你四根头发。你诶,司狱上神栩无离诶,开天辟地头一只大白虎,我这可是老虎头上拔毛,还一下拔了四根,怎也着也能算个四十招,可不是要近百了吗。”千阙挑着眉,一副猖狂模样。
栩无离到底是个修身自持、修养良好的神仙,只撇了她一眼便走开了。
不器低低嘶鸣一声,神剑有灵,护主。
练了大半日的剑,还斩了栩无离的头发,又被夸略有小成,千阙对自己十分满意,给自己掐了个清洁的咒语,清清爽爽、满满意意的朝青梧宫飞去。
“神君,我今日斩了栩......”千阙一踏进青梧宫就喊了出来。
彩霞漫天,绕在青梧宫的山头,耀的人迷离了眼睛。
千阙话未说完就看见羽嘉竖身立于院中的背影,身量颀长高挑,似修竹般笔直纤细,素白色的长袍在霞光之下光茫万丈。
素日里握棋、握书的手此时正提着一把长剑,指间盈盈泛着光,好看了极了。
听到千阙的声音,她气定神闲的转身,手腕一转将剑身横于身前。
“来,试试。”她说。
千阙第一次看羽嘉持剑,只是一个转身横剑的动作,落在千阙眼里却是动人心魄、摄人心魄的惊鸿一场。
缓步向前,直到走近了,千阙才看清羽嘉手中这把长剑。
剑身通体莹透,光芒绽放,像出水的芙蓉,雍容清冽。剑刃也很锋利,如壁立千仞的断崖,崇高巍峨;剑柄上雕刻的是日月星宿运行,更是精巧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