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都天门阵内包罗万象,两人走了寥寥几步,待浓雾散去后,就已身处群山之坳。
凌九霄弯腰放下云涟,“杜门已过,往后的路跟紧我,别到处乱走。”
云涟摆弄着腰间丝绦,尾端垂下的穗子随着摆弄一晃一晃。今早程泗拿了一件月白交领右衽中衣、一件天青广袖外袍,他不情不愿的穿好,半挽乌发搭了一根白玉簪。
穿戴都是一等一的好料子,素净雅致。
但云涟万分不爽,修真界谁不知道他独爱红配绿,一日一件不重样,流水的款式,铁打的红配绿。
程泗趾高气昂,“主子特意吩咐过,要素净点。”
丝绦已经被一点点捋成了死结,云涟心烦意乱,怎么也解不开。
凌九霄半跪下身,拨开云涟的手,边解边说:“云二公子,你老实一会儿吧。”
云涟幽幽道:“我不喜欢这衣服。”
凌九霄眼皮都懒得掀,“那身大红大绿不行,刺眼。”
云涟不忿,“衣服不行,挂饰呢?我的耳珰、我的华冠、我的镯子、我的禁步、我的璎珞、我的指环、我的荷包……”
凌九霄眉头紧蹙,强忍着怒意继续解丝绦。
一解开,他立马按着云涟肩膀借力,“蹭”地一下子站起来,脚下连退数步。他咬牙切齿道:“你是男是女?!带那么多东西,走路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吵死了。”
云涟一甩袖,反驳道:“我乐意,总好过这身孝服。”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肯让步。
其实云涟原本那一身除了繁琐贵重些,也没什么不好。云涟生的绝世,将奢靡的红配绿衣服穿出了独一无二的感觉,几分濒死狂欢的颓然之感,看的人后背生寒。比不得玄天剑宗那套,一眼望去温润如玉,衬得人也有几分活气。
凌九霄一锤定音,“在玄天剑宗,你的衣服只有这种,忍着和裸着,云二公子自己选。”
云涟:“……”
大丈夫能屈能伸,“看在是少主亲自挑选的份上,我勉强接受。”
这句话跟“我心悦少宗主”一样腻歪,凌九霄侧脸被云涟亲过的地方忽的发烫。
凌九霄抱剑不语。
云涟拂袖而去。
“别动!!”凌九霄急忙拦住他。
晚了。
阴风卷起,天地瞬变。
“云涟,我很想杀了你。”
“冷静少主,我死了天外天会追究,修真界也会追究。”
……
“恭喜恭喜!”
“大喜林公子!”
四周骤然响起敲锣打鼓声,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接二连三的……人与二人擦肩而过,如果那干瘪的枯树模样的东西还算人的话。
云涟震惊道:“这这这是烤鸡成精了吗?”
凌九霄抬手挥散雾气,一块牌匾出现在眼前。
黑色匾身誊着两个乌金大字“林府”,上方悬挂着一条红绸缎扎的大花,鲜红喜庆。
目光往下,朱红大门外,装扮喜庆、年轻俊秀的新郎官正在迎客,他应当刚及冠不久,行为举止间略显青涩,容貌也无甚出奇,最多占个清秀。
那些客人就过于猎奇了。
裸露出的皮肤蜡黄干瘪,宽大的衣服套在它们身上晃晃荡荡,脸颊凹陷,突出的眼珠浑浊死板,连皮包骨、行尸走肉都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云涟掩鼻,“这些干尸,呕,哪来的?”
凌九霄皱眉,“你踩出来的,都说让你别乱动了。”
闻言,云涟默默收回了迈出一半的脚。
凌九霄环顾四周,发现浓雾之中只能看到“林府”,所谓的客人也是从浓雾中凭空出现的,干瘪的样子不像腐烂的陈年老尸,反而真的有点像烤鸡。
凌九霄深呼吸,“你的脚挺会踩,镜像双阵令多少阵修望而却步,你却一脚就踩进阵眼,只是不知道你踩中了哪个阵眼。啧,拿怨灵压阵眼,你们魔宗花样挺多。”
“花样再多,哪里比得过我有趣?”
凌九霄嗤笑:“呵。”
云涟忍不住多看了凌九霄一眼,剑不出鞘强行劈开杜门,他原以为是凌九霄剑修的好,如今看来是因为精通破阵之法才敢如此。听凌九霄的语气,应当是一早就看出此乃镜像双阵,这等眼力,只怕修真界少有能与他一争高低的阵修。
上一个有如此天赋的还是神女。
凌九霄既然精通阵法,却仍旧修剑,到底是宗门缘故,还是因为修剑天赋更甚于阵法,抑或两者都有。
他以前听云锦乔说过,说凌九霄少年翘楚,问鼎修真界第一剑修只是时间问题,以他的资质日后甚至能与父亲一较高下。当时他还半信半疑,怀疑玄天剑宗自吹自擂,云锦乔夸大其词,如今再看只怕传言非虚。
凌九霄在云涟眼前挥挥手,“憋什么坏呢?现在的情形有目共睹,你再给我下绊子,我们真有可能变成……”他指指烤鸡客人,“变成这样永远留下。”
云涟看着他身后,“新郎官过来了。”
凌九霄没听明白,身后突然泛起一阵怪味,由远及近,逐渐变得浓郁,好像什么东西烧糊了又闷臭了,他寻着味儿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