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整理得很干净,墙边有块篱笆围起来的菜地,几只小鸡在里面走来走去偶尔低头啄一下,隐隐有点温馨,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如大胡子描述那般的残忍凶杀。
燕回和孟逢晴走进院子,孟逢晴在陈苍玉转身关门时放出了玄石。
陈苍玉关上门,转身那刹那突然睁大双眼,死死瞪着燕回那极为熟悉的背影,险些叫出“燕执瑄”三个字。
他心神大震,喉咙异样感严重,忍不住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整个人一抖一抖。
他样貌清秀书卷气浓重,此时如同一朵随风颤抖即将折断的白花,看起来极其可怜。
孟逢晴上前一步正要提为陈苍玉医治,却见陈苍玉从怀里摸出一瓶药,熟练快速地倒出一颗含在嘴里,很快,咳嗽便止住了。
陈苍玉收起药瓶,拿出手帕擦去因为咳嗽挤出的泪,又擦了擦手,歉声道:“实在抱歉。”
他说话时故意错开些视线,可还是没忍住,露出些隐晦的探究打量和妄求。
燕回没错过陈苍玉时不时控制不住的视线,他也意外,路三山写的陈玉兄就是陈苍玉。
“陈兄言重了。”
陈苍玉听着燕回客客气气的话,心里头刚升起的隐秘期待又迅速落进深谷。
燕执瑄何曾这般和颜悦色过?他真是痴心妄想太多。
可他的目光仍然怔怔望向燕回的眼睛,曾经他无数次与之怒目而视,等一切都改变后才发现,那双眼睛虽然冷漠,但比大部分人都要纯粹。
是他识人不清,被猪油蒙了心!
燕回故意疑惑问道:“陈兄这般看我……难不成我长得像陈兄认识的什么人?”
陈苍玉被这话惊得回过神来,脸颊浮出些羞红,让他病中苍白的脸有了些血色,可依然是那种随时会吐血的模样。
“抱歉。”陈苍玉说着愈发羞愧,“燕兄的眼睛和背影与我认识的一位朋友太过相似,所以我才……实在抱歉。”
“无妨。”燕回淡定道,“人有相似很正常。”
陈苍玉称是,不敢再看燕回,将话题拉回路三山身上,却因为心神不宁,甚至都没再怀疑两人究竟是不是路三山所说的朋友。
“两位稍等,我去拿样东西。”
陈苍玉说罢匆匆进屋,随即将门关上,心中才终于有点着落。
他背靠着门慢慢滑落坐下,喉间异样感又涌出,忙从怀里拿出药瓶,倒了颗药含着。
那游医说他最好静心,不然这病怕是难好了,可他在知道真相后,又怎么能真的静心?
燕执瑄,不管生前还是死后,不管他对这个名字的主人究竟是敌对还是愧疚,都像无法打破的枷锁一样,将他牢牢压得喘不过气来。
陈苍玉目光毫无落点,过了一会儿,等想咳嗽的感觉悉数平缓,才将视线聚在正前方的博古架上。
此时他看起来失意混乱,思绪却无比清晰。
路三山说他是逍遥山的人,逍遥山神秘莫测,巫朔有妙手阎罗之称,他曾经听老师提过,或许巫朔可以帮燕执瑄解了三宝丹蛊的毒。
陈苍玉喉结滚了滚,心脏收紧。
如果……如果燕执瑄真的没死呢?
陈苍玉一直怀疑燕执瑄是假死离开。
中秋宴宫变,他那么严重的伤和毒,都被燕执瑄一颗药救了回来,燕执瑄又怎么会死?
可他谁都没说。
他愧对燕执瑄,如果燕执瑄对这个朝堂失望想要假死离开,他作为知情者,该为燕执瑄保守秘密的。
这是他唯一能为燕执瑄做的事情。
可是即使那么坚定的想法,他有时依然心慌难安,假如燕执瑄真的死了呢?
也许“燕执瑄没死”这一想法只是他为了安慰自己,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愧疚,为了让自己不那么难安,才给自己找的借口,是自己的懦弱为自己的有眼无珠与无能为力找的借口。
房间外,燕回和孟逢晴一直等不到陈苍玉,都有些奇怪,可房间内什么动静都没有,应该没出什么事才对。
孟逢晴问:“要去看一下吗?”
他知道燕回用千岁春救过陈苍玉的性命,也知道陈苍玉有治国安邦之才,还是不要出事为好。
燕回只奇怪,和陈苍玉在朝中针锋相对多次,他也算了解陈苍玉的某些缺陷,并不担心。
“也许他只是陷在自我的世界里,等一会儿他就会自己出来的,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