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一缕金灿灿的光洒下,延伸至床底。连翘去参加口语考试,李空山知道,这也意味着她不会再回来了。
他放下按鼻梁的手,走到小茶几前,看着白色桌面上放着的小蛋糕,不禁冷笑一声。
真是可笑。
所以她说,心情难过吃甜甜的蛋糕就会变得开心,就是指此刻?
李空山面无表情凝视了蛋糕许久,当初独属于少年的狠劲儿又再次回到他的身上。
他抬起目光,一声不吭,摔门离去。
蛋糕被他提出去,决然甩入门口垃圾桶。
他的确不开心,可他更不愿意碰连翘谎称的所谓能变开心的蛋糕。
因为他怎么都不会变开心。
李空山明白,其实他还是不服,他仅存的妄想和现实毫不相干。她还是离开了,那么决绝,那么毅然,甚至一句话都没有给他留下。
藏在落寞的情绪背后的,是巨大的愤怒猛兽。
口语考试结束以后,孙阚平就开着摩托栽连翘再回一次清流镇。
“你说你都要走了,还回去一趟干什么?不舍得他,还想再看一眼?”开着摩托车的孙阚平问。
“不是。”连翘目光坚毅,坐在后面与孙阚平保持好距离,“我要去和奶奶还有可萱姐姐告别,在他回去之前。”
连翘回到李空山租的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带,也什么都没有拿,除了她放在抽屉里一直好好保管的手账本,上面记载了每一项支出,每一笔李空山花在她身上的钱。
这些,都是她以后要还的。
孙阚平端臂靠在门口,一边注意着楼下是否有人来,一边开口,“除了这旧本子,你真什么都不拿啊?”
“不拿。”连翘的动作很快,找到手账本以后就快步朝门口走去,“既然都决定要走了,就什么都不该带,所有的念想都应该抛下。”
孙阚平目光落在连翘怀中的账本,“那你还拿这个?”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抛下一切和还债是两回事不是吗。”
“行。”孙阚平无话可说,连翘的坚决和她此刻的毅然已让他找不到反驳的语言。
连翘匆匆下楼,抓紧时间,孙阚平紧跟其后。
然而连翘不知道的是,李空山此刻就在对面那栋居民楼里看着她,通过窗户,他看见了连翘匆匆离开的急切。
她那么着急,不就害怕他回来以后,碰见他而无言以对吗。
李空山就那么站着,不懂,不问,也不哭。
实际上,他好难过。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还是决意要离开他,只字未提,一声不吭。
窗户是开着的,窗沿下桌面的那盆连翘盆栽的清风吹拂下,仿佛正闭眼扬起一抹笑,它看着连翘离开,看着门被关上。
那一刻,它一定是在欢送连翘,祝愿她以后前程似锦,再不赴人间悲难宴。
孙阚平答应连翘,送她再去乡下和奶奶告别。
由于时间来不及了,她不能再亲自到魏可萱那儿同她辞别,只能拜托院子里的徐尔枸帮她把信送到魏可萱的家里。
徐尔枸得到了送信的报酬——满满一口袋的棒棒糖,相当满意,不过按照连翘说的地址找上门去的时候,他怎么敲门都没有人。
于是,徐尔枸只好将这封信从门缝下塞进去。
早晨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潮湿黏腻,路边野草手掌上托着摇摇欲坠的雨珠,势要上演一场平衡力的表演赛。
孙阚平停下摩托车在外边儿等,连翘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奶奶的屋子。
彼时,奶奶正躺在床上静养,这些日子她身子状况一天不如一天了,但是她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她从来都不想让镇里的孩子们担心。
听到脚步声,闭眼的奶奶微微睁眼,出声询问,声音有些苍白无力,“谁啊?是空山吗?”
“奶奶,是我。”
连翘绕过堂屋走进奶奶的房间,这是一张老旧的木架床,床上挂着蚊帐,木架床下安置着一层隔板,用以置放箱子和杂物。
据说,这张床是奶奶年轻时候的嫁妆,随着她一起来到了这里,多年过去,木床还陪着奶奶,只是当初心心念念的人已不在。
“连翘,是你呀,今天不是考试吗,怎么还来看奶奶啦?”
老太太努力地扬起嘴角,想坐起来,可是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实在太笨重了,那双眼睛也是,怎么努力睁开,都只能抬起半边眼皮。
她深知自己的时候不多了。
“奶奶,我来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还有,接下来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等我以后忙完了事情,我就回来看你。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保重身体,重的活儿可千万别去做,让隔壁的婶婶帮你就行。”
“柜子高的地方也别去擦,当心摔下来,还有,下雨天的时候也少出门,你的腿脚不方便,我怕你崴脚。”
“对了,如果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就打电话,要是想我们了,随时说一声,我回来看你。”
老太太浑身使不上劲儿,努力挪身子侧身看她,目光还是那样和蔼,语气总是那样亲切,“孩子,你要走了呀?去哪儿?去多久呐?”
“就是去外面办点儿事情,奶奶,你放心,不会去很久的,等我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我就回来看你。”
她在老太太的床边蹲下,握住老太太的手,奶奶的手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暖,只是连翘忘了感知她和蔼目光下的两难。
“好,去吧,放心去,奶奶会照顾好自己,你在外面也要照顾好自己。”老太太接着问,“空山呢?空山和你一起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