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魏可萱环膝缩在角落里,身子不停地发抖,头发湿漉漉的,一点儿没干。
屋檐下传来滴滴答答的雨滴声。
她的额头处已分不清是冷汗还是雨珠。
男人提起裤子,朝她的脸甩去一沓钞票,“还算你识相。”
逐渐走远。
拉长的影子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世界终于安静了。
一声不吭的魏可萱终于感到难以承受的伤痛,她埋下脑袋,放声哭了出来。
-
医院里人来人往,乱作一团。
魏可萱头发凌乱,顾不上脏兮兮的裙子就跑到医院来。
她的手里捧着拿到的钱,慌慌忙忙找到医生,挡住他的去路,“医生,我拿到钱了,你能不能先给谢女士动手术,剩下的钱我后面再慢慢给。”
医生“哎”了一声,不理解魏可萱怎么还在这里挡路,他解释道:“谢女士割腕自杀了,我还得赶过去呢!”
“什么……”
魏可萱怔在原地,表情木讷,脸色苍白,脑子空荡荡的,人跟傻了一般。
她拖着僵硬又无力的脚来到谢女士所在的病房,慢吞吞走到床边,拿起床头柜子上摆放着的视频播放器。
播放器里有谢女士前一天录好的视频。
谢女士被推进抢救室,现在生死未知。
当她按下播放键时,播放器上的画面一闪过后重新出现,谢女士匆匆忙忙走到镜头前,在椅子上坐好,她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笑容亲切又和蔼。
“儿子,原谅妈妈用这种方式跟你告别,但妈妈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更体面的且不会让你看到我哭的方式了。这一生当你的妈妈,我当得一点儿也不称职,既没有让你在童年像其他小朋友一般过得无忧无虑,也没有让你在长大后面对喜欢的姑娘时随心所欲,可萱呢?可萱现在也在你旁边吧?”
视频里的谢女士眼里闪现亮光,那是一种希冀,一种期盼。
她继续说。
“妈妈不仅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儿子,可萱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之前是妈妈太过愚昧,秉持着自以为是的偏见,指责她的过往,逼你一次又一次推开她,但她一次又一次的耐心和细致让我发现,真正活在偏见里的人是我,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不就是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吗?妈妈能看着你找到自己爱的姑娘,此生也算圆满了。”
“如果可萱在你身边,请你代妈妈对她说一声对不起,妈妈之前伤害到了她,很抱歉,另外……以后妈妈可能没办法亲眼看到你们俩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不过啊没关系。”
画面里的谢女士重新重新扬起一抹笑,哪怕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但她还是笑着把话继续说完。
“你们一定要幸福,妈妈一定一定在天上看着你们幸福。”
播放器上的画面到这里结束,魏可萱捂住嘴,盯着黑屏的播放器哭了起来。
嘭的一声,播放器落地,魏可萱手上失了力气,背靠着病床,坐在地上,身体抽搐不止,这是哭泣带来的她的世界的崩塌。
楼巩火急火燎赶来医院的时候,医院里已没了魏可萱的人影。
-
今天是高考的第二天,下午的文综理综考试结束后,考生纷纷走出考场,即便第二天还有一场英语口试,但不少人已经触碰到喜悦抛来的橄榄枝。
年轻的女孩抱住鲜花站在人群中等候她等待许久的男孩。
李空山从人群里挤出去,回到他的小摩托旁边,他今天特地穿得体面些,浅色无袖T恤配上工装烟灰色牛仔裤,个高腿长,整个人笔直又高挺。
他坐在摩托车上,在走出来的人群中寻觅连翘的身影,虽表面风平浪静,可实际上他内心忐忑又紧张。
各种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等到连翘走出来,他的第一句话该怎么说才算好呢?李空山有些拿捏不准,又有些慌张。
“李空山!”
连翘还没走出考场的校门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于是借着拥挤的人群绕啊绕,绕到他身后来拍他的肩,“最近跑生意很忙,不是让你在家里等我,你怎么又跑来接我啦?”
李空山偏头看她,不经意笑了下,“不行啊?以前每天接你放学,这可是我最后一次来接你,不得画上个圆满的句号?”
“你说的是。”
连翘把手背在身后,虽嘴上不说,可她心底还是甜蜜的。她看了下四周,盯着眼前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他,“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李空山想了想,“陪你逛逛?我听说高考完都是需要痛痛快快玩上一场的,你以前有什么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今天我都陪你。”
“不用,我没想那么多,我想的一直都很简单,我带你去个地方。”
李空山有疑惑,但没问,伸出手扶她上车。
连翘骑上摩托车坐在后座,拽住李空山的衣角,风儿吹啊吹,吹起他们的衣角,吹乱他们的头发。
李空山不知道她要带自己去哪儿,只是按着她说的,转弯,左转,再转弯,一直往前……
摩托车在一家前缘种满花草的宾馆前停下,此刻日暮已至,夕阳染红半边天,薄薄的云被风吹散,借着落日彩霞的渲染铺在西边。
空气中的热气退散,但地底的热气却和墙壁的热气一起盘旋在街道中。
李空山下了车,提着头盔,一脸懵地走到连翘身后。
他抬头指着头顶招牌上写的“漫云宾馆”四个大字,有些匪夷所思。
“你带我来这儿???”
“对啊,有问题吗?”
连翘一脸无所谓,交身份证办理入住的同时,心平气和回答他的问题。
此刻,只有李空山的心跳得格外快,他打量了下宾馆大厅的陈设,晃了眼墙角种着的天堂鸟,无数种想法和猜测在他心头闪过。
她要干嘛?
到底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