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巩起身,他担心谢女士对魏可萱说了什么话导致她心里难受,急着去确认她的安全。
他看着坐在病床上目光追随着自己的谢女士,“你好好待在这里,什么危险的事都不可以做知不知道?我叫护士来帮我看着你,我一会儿就回来。”
懵懵懂懂的谢女士眨眨眼,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起身离开,她的手放在身前,努力变得老实。
“哦……知道了,那你去吧。”
楼巩走到门口。
谢女士叫住他,出乎意料地,谢女士突然扬起一抹笑,她看着自己的孩子,说:“儿子,你和她好好的,妈妈知道自己以前做得不对,等你见到她了,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
楼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回头看谢女士。
谢女士招招手,“快走吧,别墨迹,再慢点儿她可就走远了。”
-
天空中开始冒毛毛细雨,魏可萱失神地走在大街上,宛若一具行尸走肉,两眼无神。
就在不久前,她离开医院的时候,医生叫住她,和她说了点儿关于谢女士的事情。
医生告诉她,其实谢女士并没有得绝症,她的病能够治好,只是需要一大笔昂贵的手术费和治疗费,这笔费用,楼巩家就算两辈子也承担不起。
谢女士不想拖累楼巩,就让医生帮她骗楼巩,告诉楼巩他妈妈的病治不好了,活不了多久。
医生觉得这样不妥,便告诉魏可萱实情。
所以,今天的谢女士才会反常,居然想到了要去跳楼自杀。
魏可萱心里难受,多年前从小黑屋出来以后,她有一次感受到了无可奈何的痛苦。
为什么啊……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谢女士要得病,为什么没有钱就治不了病,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女士等死吗?
谢女士心里一直挂念着她的儿子,为了不拖累他,她甚至编制了这样一个谎言去骗他,还要准备自己了断自己的生命。
她不想这样,可是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楼巩是普通人,她也是,他们都没有很多很多的财富,他们无法支付昂贵的手术费救谢女士。
冰冷的雨密密麻麻落在魏可萱的脸上,模糊了她的双眼,打湿了她的睫毛。
街道两侧的行人渐渐散去,住房里,居民也迅速把晾在窗边的衣服收回去,紧闭门窗,不让雨水飘进来。
渐渐地,这条幽静的街道只剩下魏可萱一个人。
她失神落魄地走着,难受又自责,她不知道该选择怎样的方式告诉楼巩,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帮助谢女士,治好她的病。
她开始明白,原来人生的第一种无助叫孤立无援,第二种无助叫没有钱。
雨变得越来越密,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涩味,一个醉酒的男人仰起头骂了声这鬼天气,步子跌跌撞撞,沿着街继续往前走,与魏可萱擦肩而过。
“嗯?”
男人有些迟疑,往回退了几步,仔细打量着魏可萱,突然露出他那肮脏的笑容,“我说谁这么眼熟呢,原来是你啊。”
魏可萱心里想着事情,六神无主,没有功夫去看男人一眼,“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可是我认识你啊,我不仅认识你,我甚至还认识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认识你在床上被我压在身下的每一个表情。”
男人笑得恶劣、肮脏。
魏可萱脑子嗡然,忽地顿住脚步停下来看他。
噩梦。
是令她胆寒、恐惧的噩梦。
那是她永远不愿意想起的过往。
她快要忘记呼吸,屏息止气,脸色苍白,仿佛濒临死亡一般。
魏可萱厌恶、唾弃那段过往,来不及多想,她提脚就跑。
男人拉住她的手,把她拽回来,那双不老实的手在她的脸上摸了又摸,“你跑什么跑,这么多年没见,老子还以为你跑了,结果还在这儿啊,既然碰见了,不如今天跟我叙叙旧,好好陪陪老子?”
“滚开——”
魏可萱大力把他甩开,转身就跑。
男人没把她放在眼里,一个不留神被她甩到踉跄退了几步,“他奶奶的。”
醉酒的男人骂出声,扔掉手里的啤酒瓶,啤酒瓶甩在湿漉漉的地面,发出噼里啪啦的破碎声音。
所谓中年发福,说的正是现在这个男人,男人年轻的时候去过下街的次数可不少,其中一次,就是去的魏可萱那儿,毕竟像那时候她这么年轻的可不多。
男人对她有些印象,甚至打算之后再去来着,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几天下街就被警察查封了,下街里的女人也不知去向。
从此他的乐趣倒是少了一大半。
不过男人也没想到魏可萱居然还留在清流镇没走。
他快步走上前,捂住魏可萱的嘴巴,拉住她的手,用蛮力把她拖进附近一条巷子里。
魏可萱用尽全身所有力气挣扎,可女人的力气终究抵不过男人,她的淡紫色裙子被拖脏,沾满一大片的雨水和淤泥。
“放开我——”魏可萱用脚踹他,发狠地咬男人去撕自己衣服的手。
男人的笑贪婪、肮脏,见魏可萱还在蛮横地反抗,男人扇她一巴掌,“动什么动!你以前不就是靠这种下贱生意赚钱吗?现在装什么清高!让老子爽快一下,老子给你钱就是。”
钱吗?
魏可萱倒是真的很需要钱,她想要帮楼巩的妈妈,她不想看着楼巩失去母亲,她想要钱去给楼巩妈妈治病。
魏可萱挣扎着,慢慢地,她也不再挣扎了。
事实就是,无论她再怎么挣扎,她都无法从男人手底下逃脱,无论她再怎么拼命喊求救,还是像很多年前的黑屋一样,所有的门上了锁,紧闭着,她逃不出去,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她的目光慢慢变得空洞,宛如一潭死水,身体也任由男人摆布着,没有自己的意识和举动,仿佛一具死尸。
魏可萱看着漫天细雨和黑沉沉的天空,她想,这世界真的好暗,她好想做一场永远都不用醒来的梦。
在梦里,她还是那个幸福地生活在爸爸妈妈身边的女孩,她没有远离家乡,更没有被拐卖到这里受人胁迫做下流勾当。
冰冷的雨打湿了魏可萱的头发,密密麻麻的雨珠停留在她的脸颊和肌肤上,她还是一眼不眨,眼神空洞无光。
她好痛啊。
心被世界撕扯的痛。
楼巩离开以后,楼巩叫来盯住谢女士的护士一直看着谢女士。
谢女士告诉护士她不胡来了,向护士要到了魏可萱的手机号,想亲自打电话给她道歉。
虽然楼巩正在去找她的路上,但谢女士还是不放心,对于她对魏可萱所说的那些,她实在于心有愧,过意不去。
但魏可萱的手机开着静音,此刻被醉酒的男人甩在一边,无人知晓。
谢女士疑惑,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她又慌又不接,“这不应该啊……”
大雨滂沱,淋湿甩在一边儿的手机,屏幕常亮不暗,本该接电话的人却来不了。
楼巩也在打她的电话。
他从医院跑出去,去花店找她,去她家里,始终没看到她人,他心慌,害怕,担心魏可萱出什么事。
雨下得很大,风刮得道路两边的树左摇右晃,楼巩全身被淋湿,奔跑在大雨中。
到处找她。